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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皇是?如何被奸臣架空皇权的,庄氏一门又是?如何欺辱皇姐的,母后忘了吗?”霍止舟态度坚决:“盛国不强,朕一日不纳妃,还请母后勿再提及此?事?。”

霍止舟自然不会说他不纳妃是?因为他只?想今生唯娶温夏一人?。

他不要她背负一切责任,便也只?能以国事?为由。

郑太后又是?痛惜又是?动容,流下眼泪来?:“你?怪哀家?”

“儿子没有。”霍止舟上前搀扶郑太后:“如今儿子只?有您,只?希望母后保重身体,儿子送您回?宫吧。”

“可以将?郑彬羽放出?来?了吧,你?已?经关了他三年了。”

“做错事?的人?,就得罚。”霍止舟一身帝王威慑,面色漠然。

郑太后叹了口气,未让他相送,离开了炳坤殿。

霍止舟冷睨擎丘。

擎丘惴惴地垂下头?,只?一个眼神便知霍止舟这帝怒为何,躬身退出?大殿:“奴才这就去查。”

一个时辰后,他带来?一名御前宫女,屏退了殿中众人?。

擎丘说查到此?人?时,她正从太后宫殿出?来?。

郑太后能知道昨夜御前的事?,只?有他身边人?泄露的可能。

霍止舟将?温夏保护得很好,所?有宫人?都不知道她名字,御前的人?也不会泄露关于她的半句。

如今哪怕是?对他的母亲提及,他也决不允许。

宫女惴惴不安地跪在地上,如实禀报:“奴婢什么都没有多嘴,太后问什么便答什么,太后只?问夏主子昨夜是?如何服侍您的,又问她长什么模样,性格可好。”

“奴婢都是?一五一十?答着,太后发问,奴婢不敢不尊,求皇上饶命啊!”宫女已?经缴了郑太后给的赏钱,不住磕头?祈求饶恕。

他们这批宫人?都是?庄相死后,霍止舟亲自换的自己?人?,她不过只?是?对太后多说了几句,自当以为霍止舟至多就是?罚俸撤职,最差也许受几下杖刑。

他不是?那种滥杀奴才的暴君。

霍止舟高坐龙椅上,眸色极淡:“还说了什么?”

“奴婢没有再说过别的!求皇上饶恕!”

霍止舟收回?视线,已?垂眼翻看案上奏疏。

可他周身的冷戾,擎丘很明白他的意思。

御前所?有宫人?皆被叫到殿庭中,两名禁卫押着那宫女,擎丘厉喝:“御前当值,看到的听到的除了烂在这紫宸宫里,便只?能烂在肚子里。”

那宫女连求饶都来?不及发出?,歪着脖子死在禁卫掌下,整座殿庭一丝血迹也无。

冰冷的风掠过巍峨宫阙,一路吹向燕国以南。

青州水乡深秋多雨。

连日的大雨浇在戚延身上,他肩披蓑衣,雨水穿透斗笠淋在他剑眉上,顺着眼睫与?高挺鼻梁滚落。他健硕的身躯高坐于马背上,可望着满目乌暗翻涌的江水,心沉到谷底。

不休不止地赶路,终于来?到青州。

没有好消息,冲击他的却是?噩耗。

郡守常善治告诉他,皇后登上的那艘船翻了,沉入了江底。

如今渡口全是?打捞沉船的士兵,可连续五日的打捞,没有尸体,只?是?些船骸。常善治说这几日雨水凶,又加风大,江水湍急,船上尸体极有可能冲到下游各州各郡。

而常善治说尸体二字时,戚延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即便暴戾,戚延也很少亲自动手扇人?,可他听不得这两个字。

温夏不会死。

她的福气大着呢,国师说她是?天生的凤命,她还要回?来?开开心心地做他的皇后,他不会再欺负她了。

雨水如注,渡口寒风猎猎。

连续几日不敢合眼,戚延双目布满一片猩红,水珠顺着他眼眶滚落,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陈澜淋透了一身,已?觉昨夜便有些吃不消,此?刻更是?有些乏力头?昏,劝道:“皇上,打捞还没有眉目,到底是?不是?皇后娘娘还说不清,皇后她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回?行?宫重新换线索去找她吧!”

紧绷薄唇,戚延不置一言,只?一双深眸紧望乌黑天色与?无边无际的汹涌江潮。

陈澜道:“皇上,好歹回?行?宫把龙体养好才有精力找皇后娘娘。”

江面驶来?几艘船,是?水下搜船的士兵回?来?向他禀报,那船是?货船,又沉又大,江底太深,他们替换着潜进去,并未发现人?迹。如今就只?剩被锁住的几间船舱还没有探了,但水下环境很差,他们憋不了这么久的气。

戚延嗓音嘶哑:“还有几间船舱未探?”

“回?皇上,约摸还有八间!”

戚延翻身下马,踏入甲板上了一艘船。

“皇上,您要做什么!”陈澜火速跟上他脚步。

戚延已?沉声下令开船,脱掉蓑衣与?玄色长袍,将?安全绳索缠在腰间。

“皇上,不可!”陈澜大惊失色。

“皇后怕水。”嘶哑地说出?此?话,戚延双目已?经红了,滚烫的热意涌上眼眶。

她明明那么怕水,为什么还要上船,还要走水路。

她若不想见他,他就远远地站在外边不去打扰她,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强迫她,能让他远远地守着便好,只?要她平安。

不顾陈澜劝阻,戚延提气纵跃入江面,身影一瞬间沉入水底。

陈澜大喝:“快下水保护皇上!在这儿出?了事?全青州得都陪葬!”

水底深处,冰冷江水涌入双眼,水压冲挤着眼球,戚延双目疼痛难忍,屏息着无法呼吸,胸腔窒息痛涩。

他摸索着潜入水底船舱,终于打开士兵还没有探过的一间舱门。

但脖颈上夜明珠的光芒微弱,看不清水下一切,戚延已?经尽可能在水潮里睁开眼,还是?只?能靠摸索来?感觉有没有人?体。

每触碰到一件不是?人?形的物体,他都会万分庆幸,也万分害怕。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戚延强忍着欲潜往另一间船舱,却被腰间绳索扼止。他摸索着匕首欲割断绳索,整个身体却在一瞬间不受控地往后退却,重力从绳索上传来?,拉着他涌上水面。左右也游来?人?,一左一右握住他手臂,将?他托出?水中。

入眼浑浑噩噩的一片漆黑,戚延只?依稀眺望到一袭月白蝶纹裙摆。

少女回?过身,腕间一抹翠绿灵动,玉石与?金链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她绽起红唇,酒窝娇媚动人?。

甲板上,戚延阖上眼,眼角沁出?一点?血迹,因为水压的关系,鼻腔也涌出?血来?。

陈澜大喝快些靠岸,急声命令岸上常善治传太医。

……

戚延再次醒来?已?经是?在青州行?宫里,他曾住过的拙政园。

他睁开眼,满室一片漆黑,习武之人?敏锐的听觉明明告诉他满殿有好几个人?。

戚延沉声不悦:“掌灯。”他嗓音比白日里更加嘶哑了:“沉船打捞如何了?”

陈澜发了高烧已?经晕过去,殿中守着的是?禁卫副统领蒙叶。

蒙叶道:“沉船处由常大人?带兵打捞,一直未停过。皇上请保重龙体,好些养好眼睛,您……”

行?宫太医在旁解释,因为水压的关系,他伤了眼,暂时会有一段时日看不清。

戚延愕然怔住。

太医忙道:“皇上无需担心,这失明是?暂时的!待眼部伤口好转您就能恢复视力了,臣等一定竭心为您医治!”

戚延张了张唇,只?嘶哑地发出?一声“朕”。

他紧握袖中手掌,不是?想发怒也不是?在担心眼疾,他只?是?望着这满目的黑暗想起了温夏。

她从前也是?这样看不见了,她会害怕吗?

蒙叶说殿中点?了灯,亮如明昼。

可他一丝光线也瞧不见,入眼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整个人?都像被黑夜吞噬。

他尚且有一身武力,有明锐的听觉,还身居高位,会有无数人?的侍奉,也能凭耳力辨认出?些方向。

而温夏呢。

她看不见时,有没有被绊过脚,有没有流过眼泪,会不会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害怕?

那个时候,她的双眼是?不是?也像他此?刻这般灼痛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