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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在红毯上铺出一地碎金。

玄色长?靴迈步上前, 戚延立在这片晚霞中,视线久久未从盖头下的身影上移开。

忍着掌心疼痛, 戚延拿起案上的玉如意?,挑起盖头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不知这一刻怎么就迟来了这么多年。

他不知道?那些年?他就?能这么狠心。

十二岁的时候,他把温夏推开时明明好?几次偷偷看过她,瞧见她即便可怜巴巴地哭着,也有宫人递给她甜甜的牛乳,耐心地哄好?她。

他曾认为宫里总有人会关心她的,哪怕他不要?她了, 也有太后和父皇能护着她,她不会太吃苦。

可她所有的苦却都是他带去的。

朱色盖头?轻盈滑落,一张娇靥姣美似月, 纯媚两生的杏眼中,朝霞映雪般妍丽。她的唇轻轻抿着, 微翘的唇珠幼圆莹润,可这双美目只是很安静, 也极淡地望向他。

戚延不着痕迹藏起眸底的动情与不舍,唯有手掌痉挛般紧握着那玉如意?。

他薄唇微张,最终却什么都没说,端过案头?两杯合卺酒递给温夏。

她一点也没有拒绝,最后一刻,用这冷清的沉默换取她想要?的结果。

两双手腕缠绕过彼此, 戚延昂头?饮下杯中清甜的果酒, 喉结滚动。

温夏也微仰脖颈, 喝下了她那杯。

即便只是度数最淡的酒了, 温夏也会微醺了脸颊,双腮微红。

镇上临时买下的宅子, 怎么布置都不如富丽堂皇的皇宫,戚延觉得委屈了温夏,可又自知委屈她的何?止这一点呢。

屋中落针可闻,整座宅邸今夜也不会有人打扰,庭中刮起夜风,唯有树木摇曳的轻响。

戚延坐到了床沿,只是这样安静地陪伴温夏端坐。

她腕间佩戴着一只上等的翡翠手镯,浓郁娇艳的紫色浸在一团阳绿里,琉璃般的底子,她轻微转动间,连烛光都能映进去。

是戚延一路寻温夏时命陈澜仔细带在身?上的,如今终于都归在她这双好?看的手腕上。

戚延握住她的手。

谷底亲力亲为的生活让他的手添了硬茧,他极克制地摩挲着她手指,掌中温软嫩滑,鼻端是她身?上雅郁的花香气。

他们一直这样安静地端坐,直到温夏抽出手,杏眼凝望他,第一次带着戚延读不懂的东西。

她侧身?,垂眼,纤长?白皙的手指轻摘他发间玉冠,伸手解下他腰间的玄玉带。

她的发丝擦过戚延鼻端,他深眸里满目璀璨的红,灼灼红烛的焰,映照在窗中的夕阳……

戚延想,他已经把这一刻记下来?了,这应该是他余生里再也不会忘记的东西。

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些了,温夏还是会烫了脸颊,将腰带轻轻放置到案头?,她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不用再去害怕。可手心空空的,戚延一动不动,她终究还是会有几分无措。

她起身?,玉指轻捻起桌上的青铜香炉盖,点燃一炉戚延喜欢的水沉。

青烟袅袅,她腰间多出一双大掌,戚延从背后拥住了她。

他埋在她颈项间,呼吸灼烫。她能感觉到他心脏蓬勃有力的跳动,一下一下贴着喜服传来?。

温夏双脚腾空,被戚延横抱着回到床榻。

他亲吻她额头?,亲吻她双眼、鼻尖、双唇,也一路吻向她耳鬓,虔诚捧弄那朵玉兰花,以唇去雕琢花瓣盛开的模样。

他却没有再往下,也没有再如她印象中那个充满恣肆野性,不知节制的帝王。他只是一遍一遍地吻着这朵盛放的玉兰。

水汽氤氲着一双娇红的杏眼,温夏忍着颤栗,在他微凉的薄唇亲吻上她双唇时,握着床单的双手终于还是轻轻地勾住了他后颈。

他很轻易地闯入她微张的齿关,温柔而?小心地捧着她脸颊亲吻。

温夏第一次感受到温柔的戚延是什么模样。

他吻她鼻子,吻她眼睛,他蹭着她耳鬓喊她夏夏,一遍一遍地呢喃低喊,无比低沉的嗓音听来?竟也格外动情几分。

温夏流下眼泪,不知是眼眶里的生理泪液,还是因为想起十三年?的光阴。

帐幔外的大红喜烛静静燃着,戚延靠在她枕边,长?臂紧拥她入睡。

他什么都没有再做,为她盖上衾被便再也没有了动作,也没有了交谈。

温夏闭着眼,看晚霞褪却,看月映轩窗。微微侧目,看枕边这个眉目紧闭的男人。

他为什么同从前那个欺负她的戚延不一样了?

她以为他今晚只会变本加厉地对待她。

温夏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可她闭着眼,一直到很晚很晚才?睡去。

而?枕畔的戚延听着她微沉的呼吸声,无声睁开长?眸。

红烛给帐内镀上一层暖光,戚延这么舍不得。

舍不得不占有她。

舍不得放开手。

舍不得让她去别人身?边。

他就?这样多看一眼吧,将她一肌一容,一颦一蹙全都刻入骨髓。

他这二十五年?唯一两次动心的女子天亮后就?不再属于他了。

而?他余生的漫漫长?夜该怎么去度过?

鼻尖触碰着温夏耳鬓,戚延紧拥着她。

他也终于懂得柳曼娘说的那句话了,最深的爱不是占有,是成全,是放手。

可是柳曼娘与阮思栋都没有告诉他,放手会这么痛啊。

……

透亮的天光投在窗栏上,映入一地暖洋洋的光束。

温夏睁开眼睫,醒来?时望见床前穿鞋的戚延。

他脊背修长?而?挺拔,墨发慵懒垂于后背,背对着她穿上革靴:“醒了。”

“可否替朕更衣?”

一声“嗯”从鼻腔里逸出,带着早起的一点轻软慵懒。

温夏左边肩膀都湿湿热热的,伸手摸向戚延睡的那一侧,被子里还是滚烫的,他也才?起来?。而?湿濡的左边衣裳估计是因为他搂了她一夜的缘故。

她垂眼留意?着,身?上并无任何?异样。

他果真没有再碰过她。

他说的再做一次他的妻子,就?是要?她穿上这件嫁衣么?

温夏望去,戚延背对她走向衣架处。

她起身?,靸上无跟的绣鞋,拿过他的衣裳一件一件为他穿戴。

而?温夏忽然才?忆起,这是她第一次为戚延更衣。

从前面对他的恩宠,她只当是例行皇后的义务,记着那多年?的烦恨,从不曾主?动为他亲手穿戴上龙袍。

垂下卷翘的长?睫,她为他系着中衣的衣带。

戚延低沉的嗓音响在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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