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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了好一会?儿, 温夏才命香砂去打开门。

珠帘清脆撞响,霍止舟大步走到床前, 俯身紧望温夏。

“怎么脸都白了?”

他握着?温夏手指,温夏抽出手整理衾被,努力想藏起一切情绪,可还是忍不住暴露了她自己。

她这么信任他。

他怎么可以。

“夏夏,你哭了?”霍止舟俯下身,漂亮的眼眸一片忧色。

温夏流出眼泪,想起温立璋慈爱的笑?脸, 宽阔又挺拔的脊背,想起他背着?她跑过将军府每一条曲廊。

她不能暴露,不能。

“方才腹中?疼, 让我止不住想起从前痛苦的回忆。”温夏蜷在衾被中?,嗓音哽咽:“我好害怕。”

霍止舟紧紧拥住她, 亲吻她湿润的眼角:“我陪你睡一会?儿?”

温夏赫然推开他。

霍止舟毫无防备,被推到了床下踏道上。

温夏忍着?痛苦, 强装着?惊慌:“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他温润的目中?只有疼惜,好像以为她勾起了戚延施加给她的旧伤,俯下身来想抱她。

温夏:“四哥不用在意我,我腹中?已?经不痛了。”

“你这般模样,我怎么能不在乎。”霍止舟将她拥到怀中?, “我陪你坐一会?儿。”

温夏害怕流露情绪, 如今再也无法做到安然依偎在他怀里。她闭上眼, 借他衣襟遮住她此刻的痛苦。

他越收越紧的手臂好像在倾诉他多有情, 紧紧抱着?她,滚烫呼吸喷打在她耳鬓, 用无声的安慰陪伴她。

温夏假寐着?,很长的一段时间后?,终于将霍止舟送走?。

霍止舟命香砂照顾好她,起身去了郑太后?的宫殿。

宫人说太后?回宫后?便觉身体?不适,为免犯病,服了药睡下了。

霍止舟没有将太后?唤醒,郑太后?所服的药即便是中?途被迫醒来,脑子也不清醒,他所得的只能是含糊梦话。

“宋嬷嬷在何处?”

“嬷嬷服侍太后?歇下后?便遵太后?之言,出宫回郑府去取她的镯子。”

“取镯子?”

“对,太后?与夏主子一见如故,很是喜欢夏主子,要?将祖传的镯子送给夏主子。若不是夏主子身子不适,估计晚膳都要?同夏主子用了。”

霍止舟问?:“母后?同夏主子都说了哪些话?”

“奴婢当时离得远,未听得太清,等嬷嬷回来奴婢让嬷嬷去回您。”

霍止舟神色不辨喜怒,四下寂静,似比雪天?都要?阴冷。

他淡拂龙袍转身:“母后?需静养,今后?去见生人都先?同朕禀报。”

……

华玺宫。

霍止舟走?后?,温夏流下眼泪。

香砂茫然无措,也带着?恨意:“小姐,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出宫。”

温夏望着?这华丽的宫殿,一切都不过只是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处牢笼罢了。

擦干眼泪,她起身走?到镜前,望着?镜中?眼眶通红的人,努力调整着?情绪,不让这破绽被瞧出。

她唤来宫女,说要?出宫去找锦雁,为母亲采买些礼物,着?人去备马车。

宫女询问?道:“主子腹中?不痛了吗?”

“嗯,太医瞧过,已?不碍事?。”

宫人备好了马车,温夏坐上车,如常的神色,慵懒倚着?车壁闭目。

经过宫门,如常地过了禁令。

她才来燕国时,霍止舟给了她可以随时出入皇宫的令牌。

马车徐徐驶入街中?,逐渐听到鼎沸的人声。

宫女道:“主子在车中?稍候片刻,已?派内侍去寻锦雁姐姐,她就在附近不远处。”

温夏挑起车帘:“卖玩偶泥人的店在何处?”

宫女说引她去逛。

温夏下了马车,只作被商铺吸引,进去逛着?。

她进了招牌中?刻着?温家死士暗号的店铺,目光淡淡扫过掌柜,进雅间去试茶,而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两名贴身的宫女将温夏弄丢了,惶恐害怕,忙吩咐一人去找巡逻的京畿。

皇宫里。

霍止舟得知?消息龙颜大怒,赫然从龙椅上起身。

锦雁面如死灰,额头紧紧贴着?地面:“进去后?,主子与香砂就再也没有出来。京畿已?搜遍,那雅间有破窗被劫持的痕迹。”

霍止舟疾步冲出炳坤殿:“下令禁城,调京畿去找!她有何闪失,谁都别想活命。”

霍止舟冲去了城中?,召出死士,亲自寻找温夏。

那间店铺所有人都被关了起来,却未审出有用的线索。

霍止舟仔细查找蛛丝马迹,忽听殷训急声道:“皇上,有个乞丐往店铺送来一封信!”

霍止舟接过,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眯紧眼眸展阅这信。

信中?陌生的字说,需要?黄金万两赎人,否则就等着?最坏的结果。

霍止舟手指仍颤抖着?,甚至双眼都因为弄丢了温夏而恐惧自责到布满通红的血丝。

可望着?这封信,他好像逐渐清醒,眼底的恐惧更甚。

不同于方才的惧怕,更像是一种被宣判死刑的绝望。

他赫然眯紧发红的双眼,指节泛白而颤抖,方才关心则乱,此刻冷静下来,好像一切细节都能对上。

温夏见过他母后?之后?便情绪失控,甚至推开他。

她明明说腹痛,却在他离开后?不到一个时辰便出了宫。

他以为她真的是不开心才来城中?。

原来……

她知?道了。

紧望着?这陌生的字迹,霍止舟喉结滑动,几次张唇都说不出话来。

他踉跄几步,颀长身躯摇摇欲坠,扶住桌案的手带着?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多聪明。

看到这信便知?是温夏写的。

他多聪明。

知?道她在等待什么。

殷训不明所以,锦雁也询问?信上说了什么。

霍止舟只字未答,恍恍惚惚望着?店铺门外的一地晚霞。

那旖旎而绚烂的霞光好像再也照不到他身上了。

他苦笑?着?,最终嘶哑地发出一声哭吼:“啊——”

“去取一只笛来。”

漫长的死寂过后?,他只能这样沙哑地说。

他明白了,是她在逼他承认一切。

……

晚霞落尽,东都城郊一片空旷的草野上,纤细的身影临风静立,狐裘遮挡着?飘飞的裙摆,一头乌发任晚风吹散。

温夏一直仰着?脸看这片天?空,偶尔飞过的几只鸟发出的轻鸣声都像是能刺痛她耳膜般。

她一直站到霞光落尽。

终于听到鹰击长空的嘶鸣。

她发着?抖,抬起头。

即将谢幕的天?空下,两只黑鹰扇动着?巨大的翅膀,盘旋在她头顶上空。

“小姐……”香砂哽咽地唤她。

温夏一动不动,那盘旋的黑鹰在泪眼中?化?作模糊的影子,一段尖锐轻快的笛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终于停在她背后?不远处。

温夏转过身,霍止舟握着?长笛,旋律奇妙而怪异的笛音熄灭在他唇边。

他手中?的竹笛掉落在地,他坐在马背上,深深凝望她,好像不敢再下来。

温夏死死望着?这张脸,任冬夜寒风吹痛脸颊。

他终于承认了啊。

他何等聪明,知?道这是她设的局。

知?道这是她想亲自证明的真相。

他竟然真的给了她这真相。

流尽了泪,温夏最后?深深远眺一眼霍止舟,转过身。

他却冲下马背,跌跌撞朝她奔来。

温家的死士全?都挡在温夏身前。

霍止舟不顾刀剑冲向?温夏。

他的人全?都候在远处,没有上前,他不让他们动武。

他只流着?泪说:“夏夏,不是我。”

“你信我!”他冷喝拦路的死士:“让开!”他不顾疼痛,凭肉身去握那长剑。

鲜血流到草地上,霍止舟没有放手,发红的眼眶只望着?温夏。

温夏嗓音低哑:“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害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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