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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宣城驶去郯城营地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戚延抵达营地后便听各将领来报乌卢仍在顽抗, 倒真是草原人的?硬骨头,一整夜都不想?自郯城撤退。

肩头与手臂上的伤口一直传出隐痛, 戚延靠坐在太师椅上,执笔向京城与北地写下两封密信。

他担心燕国会参与这仗。

以他对霍止舟此人接触后的?印象看,这人城府极深,害死?养父温立璋都能瞒出那般深情?款款,绝非善类。他怕霍止舟趁大盛攻打乌卢之际,做出对大盛不利之举,在信里命温斯立于朝堂加强防备, 关切燕国动向。命温斯行严密镇守北地,提防燕军。

等收拾完眼下的?乌卢,戚延一定会为温夏讨回公道来。

坐了半个时?辰, 陆续有前线士兵来报达胥已带着小部落撤退,其余部族仍在顽抗。他们能攻下郯城不易, 自当?不肯放手。

戚延昨日?便已部署下去,在乌卢防守薄弱的?三坐关口突击, 就算此刻他们不撤,等到?知晓盛军突袭他们的?领地时?自会撤离。

又过?一个时?辰,将领策马回营,禀报道:“皇上,捷报!敌军已退出南城门防线,咱们的?郯城回来了!”

戚延勾起薄唇, 忍着伤口的?痛, 沉声道:“让士兵休整半日?, 今夜突袭阿丽城。”

将领很是兴奋地告退。

戚延起身前去营地, 亲自嘉赏一番盛军才坐上马车离开。

冬日?本就是个难熬的?季节,达胥是得了符宁的?消息, 知晓他四处寻找温夏不在宫内镇守,又策反了几名地方官员为他开城门,才敢大胆来攻。草原虽已强盛,大过?从前,但攻占中原的?地盘还?是差些?实力?。这场仗只要没有后顾之忧,只要温夏安安全全,他就敢放手去打。

马车穿过?清冷的?郯城街道,前线的?捷报在激昂的?战鼓声中传来,原本没多少?行人的?街道上出现不少?欢呼的?百姓,口口相传“胜了胜了”。

待驶入宣城,被临时?征作御道的?中街大道也出现不少?看热闹的?行人,那原本紧闭的?门窗在此刻全都打开,住户探出半个身子,警惕消息是否为真。直到?前线士兵策马冲入城,行驶在御道上一路高喊:“我军大胜,乌卢敌军退出郯城了!我军大胜,乌卢敌军退出郯城了!”

欢呼声和悲泣声传遍满城。

戚延坐在车上,梨木马车寻常而低调,他听?着一路的?欢呼,第一次从天家站到?市井,真切地感受到?一代帝王应担起的?责任。他抿起薄唇笑了。

马车驶进郡守府衙,戚延由亲卫搀扶下车,却见温夏穿过?庭院,脚步急切地小跑向他。

她喘息着停在他身前:“我听?见屋外有捷报传来,乌卢退出郯城关了?”

戚延笑着颔首:“我军胜了。但此战不是到?此结束,乌卢欺负我朝的?,我要他们统统还?回来。”

温夏喜极而泣,但见戚延如今有些?站不稳,他脚上也有伤。

她忙侧身让亲卫搀扶他回屋,高兴地嘱咐身旁婢女:“去做些?皇上爱吃的?菜。”

“遵命!那皇上爱吃什么呢?”

被婢女问住,温夏脸上的?笑微僵,看向戚延,他闻声已回头望来。

她并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反倒是他记得她的?喜好。

他们还?在宫里没有撕破脸时?,他就向白蔻与香砂打听?了她爱吃的?东西,每日?御膳都是她喜欢的?菜。

温夏立在原地,凝望戚延:“你可?有什么爱吃的??”

“冬笋蘑菇鸡,山珍刺龙芽,羊肉卧蛋,清蒸湖蟹,砂锅煨鹿筋。”戚延望着她眼睛,薄唇噙笑,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都是我寻常爱吃的?菜式,但如今没有,我吃什么都可?以。”

温夏嘱咐婢女能做什么便尽量做什么。

戚延交代亲卫给军中也备上好菜。

回到?房中,温夏为戚延换药,陪他用?过?午膳。

今日?温斯来未曾回宣城,他们打算今夜突袭乌卢,温斯来需在军营部署。

戚延留在府衙养伤。

他今夜不曾入睡,一面?要等前线战报,一面?亟需处理夺回边关后城中的?一应安抚。

温夏在右厢房沐浴过?后回到?房中,仍见书房亮着灯火。

她安静停在书房门口,无声看了一眼忙碌的?戚延,未有打扰,回到?卧房。

只是她也不曾入睡,半卧在美人榻上,握着手中一卷书,脚边是燃烧的?炭火。

戚延回到?房中:“都这么晚了,为何不睡?”胡顺为他解下肩头大氅,躬身退了下去。

温夏坐起身,揽紧身上御寒的?厚绒毯。

她脸上有对战争胜利的?欣喜,也有对如今受过?战火的?宣城与郯城的?担忧。

戚延停在美人榻前,眼神问她可?不可?以坐。

温夏让出一块地方,他坐在了她脚边,拿过?她手上的?竹简。

“郯城关地方志?”戚延问:“为何看这书?”

“从前我父亲打赢胜仗,城中的?百姓有的?欢呼,有的?痛哭。”温夏认真道:“虽然敌人已退,可?乌卢占领郯城与宣州城时?无恶不作,我听?说城中都被洗劫一空,妇女受辱,青年被抓去乌卢的?军营当?了壮丁……”

她低柔的?嗓音里深深担忧:“如今的?战后整顿要紧,你方才便是在处理这些?政务?”

戚延颔首,目中有着嘉许。

烛光下,她的?两道黛眉微蹙,美目凝忧。作为国人都会去怜悯战后的?惨况,可?少?有女子会去认真分析战后的?损伤,去担忧百姓该如何生活。

戚延道:“我听?你三哥说你以前常去施粥布善。”

温夏摇摇头:“如今又岂是施粥布善可?以解决的?。”

“你困么?”

温夏摇头。

戚延道:“那陪我去城中一趟?看看如今战后城中的?状况。”

温夏微怔,点头应下。

她坐起身,月白色厚绒毯从她身上滑落,弯下腰欲去穿鞋。

脚踝却被戚延大掌轻握住,他俯身为她穿好绣鞋,去握另一只时?,温夏忙已挪开,自己穿戴好。

“你还?有伤呢。”她拿来大氅为戚延系上,微微垫起脚尖。

踏出房门,戚延很自然地握住温夏的?手。

他的?掌心滚烫,在这寒冬里是炽热的?温度。温夏任他握住,没有扭捏作态。

她想?,她只希望戚延龙体康复,早日?去惩处可?恶的?敌军。

……

夜幕下的?宣城中街道上终于亮起灯火,比往日?黑压压的?空城添了许多烟火气。城中商铺已恢复营业,许多铺面?开着门,但商客稀少?。

往昔最热闹的?街道上,各路口守着许多流民与乞丐,拥挤成一团取暖乞讨。牙市上也有拥挤的?人群在找活计,一家镖行相看着伙计,他们的?商讨声传在这片夜色下。

“你太瘦了,也不会功夫,不行不行。”

“求求掌柜了,我上有五十岁瘫痪老母,下有两个十岁小儿,孩子他娘被乌卢兵抓走了,我实在需要养家糊口!我以前练过?拳脚,我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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