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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扶着墙站在床上,瞪着张开双臂要接他的少年:“你出不出去,你不出去,我出去,严隙,过来背我。”

“我出去我出去,把你躺着。”

庄予恩倒退着往房门外走,眼里似乎有水光,委屈又可怜,犹如小白菜地里黄两三岁没了娘。

【老男人越来越会使唤人了。】

【严隙被他当狗使。】

陈子轻不认同庄予恩的看法,他把严隙当狗了吗?没有吧,这才哪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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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予恩被赶出阁楼,他在门外再遇周今休,二人打了个照面。

“少爷,您这就走了?”周今休诧异道,“七爷没留您在这儿睡?”

庄予恩面部扭曲了一下。他查不出周今休有什么名堂,但他坚信,周今休不会跟着庄惘云一损俱损。

庄惘云一倒,周今休第一个跑路。

第二个跑的是严隙。

最后一个是庄矣,他们都会跑,没哪个会陪他死。

庄予恩从运动裤的口袋里摸出手机边走边刷,不过,庄惘云不是原包装了,他倒下了,没准儿不会因为落差产生的屈辱而死,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德行,一般人学不来。

周今休背身进阁楼,唇边弧度刚收拢就又展开,他扫了眼下楼的人:“忘了问你了,你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小学生告状法?”

严隙沉敛的眼神微动,当时的心境难以捉摸,此刻再去回味只剩一片虚无,他闭口不言。

周今休去亭廊的石凳上坐下来:“七爷没数落我,让你失望了?”

严隙背靠经过岁月洗礼的木柱,他屈起腿,目光落在一池水里:“就事论事。”

“好一个就事论事。”周今休戏谑,“以前怎么没见你有这论法?”

严隙漠然:“以前也没见你利用我逗弄七爷。”

潜台词是,你我都在变,大哥别说二哥。

周今休的眉心缓缓拢起来一点,他不认可严隙的观点,也没反驳,没必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浪费时间。

“庄矣喜欢上七爷了。”周今休突兀道。

严隙并未露出八卦之色。

他们连同事都不算,更别说是朋友,周今休提起这个,必然是有目的。

周今休啧道:“那家伙想有婚外情,想让主仆关系变质,但他自身没有意识到这点,不信你跟他提一嘴,他保准会啼笑皆非,听到多荒唐的话一样。”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知道这叫什么吗,叫配角命。”

周今休以经验丰富的口吻道:“二三十岁的人,还跟愣头青似的玩懵懂,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我不是在说七爷,你可别再去告状,来第二回 我这秘书就别想干了。”

周今休欣赏寒冬那轮清冷的月亮,好似看见了月宫里的嫦娥,目光含情:“七爷做梦都不会想到,他的贴身管家是个抖M,抽他鞭子,让他上了瘾。”

严隙看过来。

“你不知道七爷新添的嗜好?”周今休问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知道。我挨了一下,其他时候都是庄矣在挨鞭子,早晚会轮到你。”

“毕竟现在的七爷擅长端水,无论是赏还是罚,一个都不会遗漏。”

周今休拍拍严隙的肩膀:“准备好领赏吧。”

严隙没表情。

周今休再次拎起生硬的话题:“我明儿下班去吃红烧兔肉,有兴趣吗。”

“没兴趣,我不吃兔肉,太腥。”严隙起身离开。

周今休坐在石凳上换了个方向,他面朝粼粼的水池,那两人是不是都忘了自己什么身份,还是他得到的情报是假的?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荒谬。

轨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歪的,哦,想起来了,从那天晚上开始。

一切都诡谲起来,变幻莫测。

周今休神经病地脱掉衬衫马甲和大衣,赤着上身摘下右手的皮手套,卸掉从手肘连接下来的假肢,随意丢在冰冷的圆桌上,他在寒风中按揉右臂凹凸不平的切口部位。

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想辞职,找个村子种田放牛。

周今休按揉的动作倏地一顿,他举起左手,对着月色捻了捻手指,想起老兔子盯过他这这只手,或许是觉得……应该有茧子。

拿枪的手。

周今休似笑非笑,他继续给右臂的残缺位置按摩肌肉。

如今的庄惘云要机灵太多,他平时会被男色迷住,动不动就发呆走神,实际是大智若愚。而且会勾引人,轻浮不安分。

“庄矣跟严隙不会真的对那老兔子有意思了吧?”

周今休不可思议,也难以理解:“就算有意思了,也该尽可能的藏着捂着,怎么还敢表露出来,脑子是有多不清醒,遭到了什么外来物种的袭击?”

“疯了。”

疯不疯的,反正跟他没关系,他这份工作早就干腻了,看点热闹打发时间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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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周今休回去,严隙留下来,在沙发上休息。

陈子轻半夜要上厕所,他刚下床,客厅那头就传来脚步声,直至他卧室。

保镖的警觉性极高。

陈子轻被严隙搀到卫生间撒了尿,他洗洗手,对站在门边的青年说:“严隙,要不你到床上来睡吧。”

严隙缓慢地抬了下头,一双眼又深又黑。

陈子轻看他跛着的腿:“你这腿在沙发上窝着,肯定不舒服。”

“七爷多虑了。”严隙声线低沉,“属下的腿没关系。”

陈子轻幽幽道:“我儿子说我有老人味,你们年轻人不爱和我呆在一块儿也正常。”

严隙的语调平淡不起波动:“七爷您没老人味。”

陈子轻斜眼:“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你又没闻过。”

严隙的眉峰明显地皱了皱。

【他是在调戏我。】

【第几次了?】

陈子轻等着严隙在心里总结出次数。

【十二次。】

陈子轻:“……”是不是有病啊,我调戏你十二次,我怎么不知道?

别说是我看你一眼,喊你名字就是调戏。

陈子轻按捺住情绪,若无其事地拖着腿向卫生间外面走,他见严隙迎上来,眼睛瞪了过去。

【十三次。】

陈子轻:“…………”

他突然就发癫:“你去我床边做俯卧撑,脱了上衣做。”

不是说我调戏你吗,我不做点什么都说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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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隙做完第九轮俯卧撑时,床上的人已经陷入沉睡,闭着眼睛侧躺在床边,一条手臂垂在外面。

房里静悄悄的,严隙有旧疾的那条腿轻微发抖,他站起身,鬓角渗着汗液,喉咙里低低喘了一会就平复下来。

严隙去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他从外套里侧口袋拿出不到巴掌大的不锈钢小酒壶,外面那层黑色皮套发旧,边缘起毛。

烈酒入腹,严隙舒展开手脚,带着几分不常见的松散惬意靠在沙发里。他大概是报应要来了。

老天爷摆好了局等他进去,他反应过来的那一刻,两只脚都站在局里。

庄惘云在明目张胆地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

而他这边没有新的指示,可以让他喘口气想点对策。

“严隙……”

房里传出叫声,庄惘云又在唤他。

“严隙,我膝盖疼。”

“严隙——”

“属下在。”严隙盖上小酒壶的盖子,他喝几口水冲淡嘴里的酒气,前去房里伺候。

陈子轻在严隙进来前就找222问过,能不能买点道具药强壮一下体魄。

222的原话是,不如我向上司申请让你重新登入,给你挑一个健康的身体。

他将信将疑地问:这符合流程吗?

222:你还管我死活?

陈子轻顿时就不敢打道具药的主意了。他忍着痛让严隙给他递水擦汗,然后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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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黑夜比较漫长,天亮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七八点。

有人正常早起,譬如陈子轻,生物钟一响他就睁开了眼睛,他坐在阁楼阳台,打开窗户,呼吸着能把肺腑冻伤的冷空气。

对面阁楼在雾中隐隐绰绰,那是原主继兄的住处。

继兄姓裴,叫裴清然,比原主大两岁,今年三十九,他跟着母亲来的庄家。

母子俩常年住在老宅。

原主底下有个弟弟,上面六个兄妹死的死残的残,工作上最受庄易军重视的是四哥,继兄岁月静好。

裴清然瘫痪在床,他得了一种怪病,没办法站起来走路,但他没因此一蹶不振自暴自弃,他从事的是设计领域,会在床上画图。

陈子轻通过原主的记忆得知,裴清然是不争不抢的性子,人淡如菊。

原主对继兄的态度是,不排斥,也不热络。

裴清然的身体比原主还要虚。

陈子轻望着对面那栋藏在雾中的阁楼,昨天是他初次来老宅,现在还没跟裴清然打过交道。

就以这个距离这个自然环境打量,感觉阁楼里有股子阴气,想来也正常。裴清然体质不好,磁场也差,阿飘们喜欢凑上来。

原主的情况跟他差不多,不过原主死了,现在用这副病体的是我,我戴着佛珠,每天抄经书念经打坐,阿飘们自然不敢轻易接近。

陈子轻根据裴清然想到了他的母亲,也就是原主的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