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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道:“这里面都是放妻书,你学着点,比划比划,自己写一封放夫书就是了,等你写了,到时候拿过来,我们陪着你过去官府画押就是了。”

希锦连忙谢过族长,这才回去,回去时,恰好遇上希钰在那里探头探脑的。

希锦没搭理,迳自往回走,谁知道希钰却凑过来:“二姐姐!”

希锦:“怎么了,希钰?”

希钰察言观色,见希锦这浮肿的眼皮,便道:“二姐姐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了?是姐夫惹了你生气吗?”

希锦知道自己要休夫的事也不好瞒,族中人总归要知道的,现在自己也得铺垫着。

希钰这个人素来爱搬弄是非,让她帮自己把休夫的消息先放出去,大家好有关心理准备,回头自己再提,也不至于太大惊小怪。

她心中主意已定,也就道:“是,最近有些口角,心里不痛快,想着这日子没法过了。”

希钰一听,自然心花怒放,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故意道:“二姐姐,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吧,我看姐夫人挺好的……长得模样也好,再说还有阿芒的,你好歹忍忍?”

希锦早觉得希钰怪模怪样的,现在听这话,便好笑:“你一个黄花闺女,没嫁人的,怎么倒是劝我这些,你要是觉得好,你把他招进来就是了,都给你说了,我嚼过的馍,谁觉得香谁去捡。”

希钰:“……”

她倒是想啊!可这不是希锦占着茅坑吗?

快休夫快休夫,她只盼着她快休夫!

到时候阿畴被抛弃,她自然趁机扑过去,好歹成事,赶在阿畴认祖归宗前,到时候无论如何阿畴得认她一些贫贱患难的情分!

当下她便勉强道:“二姐姐说哪里话,我也是为了你好。”

希锦拿眼打量着希钰,淡淡地道:“是吗?”

她比希钰个子更纤细高挑一些,如今这么垂眼看着她,竟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希钰心里一个咯登,只觉得自己的心思仿佛都被看透了。

她忙道:“那是自然,二姐姐,我们是姐妹,自然为你好。”

希锦在心里一个冷笑:“那就好。”

当下就要离开,希钰却道:“对了,二姐姐,我前几天倒是碰到霍二郎了。”

希锦:“他?”

他不是瘸腿在家养着的嘛,不知道养得怎么样了,算算时候,估计过些天就该动身过去燕京城了吧?

希钰道:“前几天我过去戒台寺上香,结果遇到了,他的腿养差不多了,虽还有些不便,但也没什么大碍,说是再过一段就得过去燕京城。”

希锦:“他怎么一直在戒台寺呢?”

之前就说在戒台寺读书,现在依然在戒台寺。

这读书人怎么回事,天天泡在寺庙里,难道家里就不能读书了?

希钰:“不知,好像是图个清净,在那里潜心读书,家里给了香油钱的。”

希锦:“哦。”

希钰还待说什么,希锦已经转身走了。

希钰站在那里,看着希锦的背影,越发不服气。

这希锦性子太差了,和温柔贤惠没半点关系,这样的希锦能母仪天下?

啊呸,凭什么,世道不公,自己若在那个位置,怎么也比希锦干得好!

她既得了这机缘,重活一世,是怎么也要把这好事抢过来的,成就她一代贤后的美誉!

希锦迳自回去房中,拿出那本“放妻书册”翻看,上面是汝城本地各式各样的放妻书,谁要休妻,就比划着那上面来。

她翻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放夫书,没奈何,自己只好比着人家的胡编起来。

“盖闻夫妇之礼,是宿世之因。累劫同修,方得此缘。既已结缘,应怀合卺之欢,须记同牢之乐。奈何夫妻相对,竟是两自不和,反目生嫌。”

她开了这么一个大家都差还不多的套路话后,便开始话锋一转:“今已不和,想是前世怨家,无半分秦晋之同欢,却满腹参辰之别恨。”

写到这里,她不免想着,对,就是憎恶,就是参辰之别恨!

这辈子和他结为夫妻,孽债啊!

当下又继续往下写:“今亲姻族老等,与夫阿畴对众平论,判分离!”

如此写了半晌,总算写完了,她自己读了一遍,倒也通顺,最后过去族长那里,誊抄了一份留底,又彼此画押署名了。

心里想着,回头见了他,就让他按手印。

可以带着家族中几个堂兄弟,到时候他不按手印就揍他。

如果要和自己抢芒儿,那也揍!

反正揍他一个鼻青脸肿,让他知道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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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写好放夫书,希锦总算松了口气,一时想起自己那货,不免头疼不已。

本来舍了那碗,讨好了卢大人,是想着把事情办成,结果看到阿畴,气得她什么都顾不上了,这么一闹,怕是寡妇死了儿子彻底没指望了。

不过……那货还是得想办法的吧?

一时又想着这阿畴,不知道他到底攀附上了哪个,竟然让卢大人胡大人把他奉为座上宾,莫非是攀上哪个贵人?

她心里一动,想着那贵人怕不是聂大人?

啧啧啧,钦差呢,竟然让他给攀上了这高枝!

他怎么攀上的?怕不是男色!

不然为什么不敢回家,若是正当门路,那不是应该高高兴兴回家和她说,让她一起高兴,再光明正大把货要回来吗?

想到这里,希锦更恼了。

她的赘婿啊,虽说是赘婿,但阴阳调和间,也总是他在上,她在下,床笫间还算勇猛的,结果可倒好,他竟然给人家当男宠,让她情何以堪!

四舍五入那不是人家弄他,他弄自己?

啊啊啊啊恨死了恨死了,希锦又觉得犯呕,必须休夫,一刻钟都不能耽误。

这辈子,他阿畴休想再见儿子一面!

他若敢仗着那聂大人的权势欺压她,强要儿子,她就去燕京城告御状!

当赘婿的竟然去给人家当男宠,没天理了简直!

希锦深吸口气,便想着过去问问三堂伯,请他打听下看看卢大人那边的情况,当然也打听下阿畴的情况。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谁知道这时候,就听得外面急匆匆的声音,却是二堂兄过来了。

二堂兄一见到希锦,忙拉着她:“快快快,希锦,卢大人派人来请你走一趟。”

希锦:“啊?什么?”

二堂兄:“牛车已经到了,让你过去官署。”

希锦心倏然一紧,她想起自己之前种种作为,掀翻了那饭桌,又搅和了红泥炉,似乎还骂了什么。

这卢大人当时什么脸色来着,不知道,没看到,但必然气得胡子翘。

他来请自己,自己能有好果子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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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锦有些战战兢兢地上了牛车,这牛车明显是市易司官署用的,其实算是简朴的,但是上面挂了市易司专属的旗,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汝城多商贾,做的是南来北往的买卖,做买卖就得供奉着市易司,不能得罪了市易司的大老爷。

在希锦眼里,市易司大老爷们那就是官威,而市易司的马车那更是贵不可言。

若是以往希锦就能坐上这样的牛车,会觉得自己的身份顿时贵气起来了,仿佛自己不是那平头老百姓了。

但是现在想起自己惹了这天大的祸事,这牛车便是坐了也觉得烫屁股,终究不安。

思来想去,也不懂那卢大人要和自己谈什么,眼下这阿畴显然是攀了高枝,他们是想劝着自己不要闹腾,赶紧和离吗?

那倒是也可以,只要阿畴不惦记自己的家产,不惦记阿芒,她是愿意放的。

若是他非要和自己争家产争孩子,那就怪不得她翻脸不认人,给他泼起来!

她这么一路上思前想后的,牛车拐弯进入西街时,还听得车窗外有那沿街叫买小油鸡小鸭子的,不知怎么思绪散漫,便想起去年时候过去舅舅家,那小玉儿便逗着几只小鸭子玩,当时阿芒看了喜欢,也想要,她便让阿畴去买。

不过那时候时令已经过了,只买到那已经长大一些,没那毛茸茸小嫩鸭子可爱,阿芒便闹着不喜欢,非说那不是他想要的小鸭子。

阿畴便哄着芒儿,说来年春风再给他买和小玉儿一样的小鸭子。

这日子不愁吃不愁穿,过得就是快,转眼又是开春了,卖小油鸡小鸭子的上街了。

等回头还是买几只给芒儿吧,孩子喜欢就买,哪怕逗弄几日便抛在一旁,也不该委屈,别人有的他也得有。

况且本来也不花什么钱,只是做人父母的要多上心罢了。

这么想着,已经到了市易司官署,希锦下了牛车,便被两三个随从请了,说是卢大人有请。

希锦心里打鼓,不过到底是镇定下来,故作从容地过去见卢大人。

见到卢大人后,她想起自己之前种种,只觉丢人现眼,原本准备的话全都卡在嗓子眼,竟说不出。

谁知道她没张口,那边卢大人却已经慇勤上前:“大娘子,有劳你跑一趟了,下官有失远迎。”

希锦听着这客套话,有些诧异,这和之前卢大人那官腔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那卢大人笑道:“我说大娘子,之前种种误会,倒是让你多想了吧,其实这货呢,本来就应该还回去的,倒是劳烦你跑了几趟,你看,我已经让人给你盖好了章,回头让底下人陪着你过去,或者我陪着你走一趟就是了,你放心,你放心,这件事一定给你办得妥妥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