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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显然当今官家和娘娘也是知道的,所以哪怕他们心里觉得自己身份并不能匹配太子,却也对她温和有加,他们爱屋及乌,生怕触犯太子的逆鳞。

于是希锦突然想明白了。

自己实在犯不着和他倔着来,可以哄着他,顺着他。

诰命什么的,总归要有的,自己可以暂时只当一个郡夫人,但却不许他再要别的女人。

还有,她如今这么陪着他,娘不该有个诰命吗,爹不该有个封赏吗?

于是希锦到底是道:“你不必如此,我该吃的自然会吃,你……”

她低声道:“干嘛为难别人!”

阿畴的拇指轻摩挲着她的耳畔:“希锦真乖。”

希锦睫毛颤动,犹豫了下,看着阿畴脸上的红痕:“都怪你,若不是你刚才和我那样说,我怎么会恼,我若不恼,怎么会这样对你,你看你脸上——”

说着,她眼里便泛起湿润来:“回头娘娘看到了,问起来,怕不是怪罪我,只以为我是那泼辣的呢!”

阿畴哄着道:“不会,这两日我不进宫,不会让她看到,再说我的事,我不会让她过问。”

他几乎是捧着她,将她搂在怀中:“你是我的,难道我还护不住你吗?谁来了,我都会护着你,不让人欺负你。”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清沉温柔,这让希锦只觉耳边泛起一阵阵麻痒。

她也必须承认,若不是他只让自己当郡夫人,她还是很喜欢他的。

这么想着,她咬唇道:“你说是护着我,可,可以后我还不是别人欺负的命……”

提到这个,心里的委屈再次漫上来,想哭。

阿畴:“怎么会,谁能欺负了你?”

希锦便又有些恼了,抬起眼来,软软地瞪他:“你马上就要有王妃了,你的王妃以后就是皇后,我见了你的王妃,难道不是跪着奉茶吗?”

她想起昨晚他在榻上对自己的诸般种种,以后他竟然还会这样对王妃,便越发难受,心口堵得厉害,酸楚难受。

她垂下眼,无助地呢喃道:“我出身低微,父母不过是寻常商贾,在这皇家中,只能任凭别人鄙薄,你便是再疼宠我,也不过是引人别人的不满,反而为我招来灾祸罢了。”

阿畴蹙眉:“你想多了,我——”

希锦直接打断他的话:“是,你要护着我,但你难道能日日夜夜护着,难道能护我一辈子?我听人说,以色侍人者,色衰爱弛,最后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阿畴听着,轻叹一声。

他看着怀中的小娘子,那双眸子澄澈干净,此时浸在那泪光中,细嫩的眼皮都已经泛红,实在是惹人怜。

他怎么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

他温柔地用指抹过她沾了泪水的眼睑,道:“你想太多了,我自然会做好一切安排。”

希锦听着,心里悄悄泛起期待。

不过面上却是假装不知道,她鼓着两颊:“谁知道你怎么安排呢!”

谁知道这时候,就听得外面侍女匆忙进来,却是过来通报,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王公公过来,传了娘娘口谕,要太子和希锦过去宫中。

希锦一听,心便顿时收紧,她望着阿畴脸上的红痕:“这,这怎么办?”

她娘的锦囊交待得明明白白,关起门来她对着太子,想怎么样都可以,就是要对着太子使劲闹腾,但是打开门,对着那天家,那娘娘,就必须收敛了,要懂事乖顺。

她这可怎么继续柔顺啊,娘娘看到自己儿子脸上的红痕,还不得气死!

阿畴听此,略沉吟了下,道:“我命人把你送进宫,我先不去了,你放心就是,我会命人护着你。”

希锦的心便往下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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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希锦没想到的是,皇后娘娘并没有恼了自己。

她反而是长叹了一声,道:“阿畴这孩子生下来就和寻常孩子不同,他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只是有时候性子太过执拗。”

希锦自然不好说什么,只柔顺地站在一旁听着。

皇后又道:“他天性冰冷,对什么都不曾上心,在他年少时,本宫还曾担心过,怕他是不是脑子有什么不好。”

希锦听着,道:“民女虽出身市井,不过也曾听人闲聊,说太子文韬武略无所不通,又睿智明智,这次南巡视察市舶司,整顿税务,更是卓有成效,百姓称赞。”

皇后听这话便笑了:“你倒是知道夸他,不过他是什么样的孩子,本宫这当娘的最清楚不过了,这些年官家为了栽培他,花费了许多心血,他处理朝政倒是没什么担心的,只是在那人情世故和心性上,终究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希锦听着“孩子”这两个字,不免暗想,太子那么大了,他爹娘依然觉得他是孩子呢。

不过也正常,自己在爹娘眼里也是孩子。

皇后略靠在那引枕上,叹了一声,道:“本宫还记得,他六七岁时,宫中设宴,本宫看到一小娘子,倒是生得可人,却因故在角落哭泣,本宫便问他,你看那小娘子实在惹人怜惜,你去哄一哄吧。”

希锦没想到皇后娘娘竟讲起这个,不免好奇地听着。

皇后看她听得那认真模样,倒是看着懵懂可人,不免哑然失笑。

她便继续道:“谁知道他看了人家一眼,便漠不关心的道,关我什么事。”

希锦听着,心想,看来他就是这样的人,从小就是。

皇后看了一眼希锦,笑着道:“你是不是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

希锦一听,顿时睁大眼睛,惊诧地望着皇后。

皇后看她那样,便笑起来。

希锦不好意思地道:“殿下的性子确实与众不同。”

皇后笑着继续道:“所以我劝了他好一番,教了他一些话,让他去把手中的玉佩送给对方哄一哄,我也想我的儿子是一个懂事体贴的孩子啊。”

希锦听着,好奇地问:“然后呢?”

皇后叹息,摇头:“你不知道他当时的样子,就像背书,把我说的话原封不动背了一遍,把那玉佩塞给了对方,转身就走了。”

“就在前几年吧,我想着给他寻一位太子妃,因他不喜这个,不喜那个的,恰好那家小娘子对他念念不忘,我想着撮合撮合,可谁知道他见到对方根本不假辞色,后来人家小娘子难受,便哭着说起曾经,说一直不曾忘记他。”

希锦万没想到阿畴还有这样的故事,听得好奇又专注。

皇后摇头,无奈地道:“他却不曾给人家任何情面,直接戳破对方幻想,说那都是我教的,把我气的——”

希锦:“……”

那小娘子怕不是要气死了,她都能想到!

皇后娘娘叹了声:“你说,这不是平白惹人不快吗?”

希锦无话可说,这种事情她也不好插话,该夸呢还是跟着贬呢,怎么都不合适,不说话最好了。

皇后娘娘品了口茶,才叹道:“所以说,这也是命中注定的,他巡视水路税务,遇到了你,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缘分也不好说,兴许也是前世的孽缘吧。”

孽缘……

希锦心里打鼓,道:“是民女不好,不能匹配太子。”

皇后娘娘却道:“他今天是不是把探花郎叫过去府中吃酒?”

希锦有些羞愧:“是。”

皇后娘娘:“这也太胡闹了,我就担心他闹出什么事来,所以才想着把他叫来,谁知道他根本不来。”

希锦越发惭愧,不来是因为被她打了一巴掌呢。

皇后娘娘宽慰道:“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以后我也会约束着他,万不可让他如此胡闹。”

希锦越发没声了

她想,这什么太子妃是没指望了,看来安安稳稳当一个郡夫人吧,反正他看起来也娶不了别的太子妃了。

皇后又道:“我看他凡事倒是听你的,以后你也要多管束着他,多劝一劝,他毕竟是一国储君,行事应该更稳重一些。”

希锦道:“民女明白,民女一定听娘娘的。”

皇后娘娘笑看着她那乖顺的模样,心里却想着,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自己那儿子目无下尘,这么多年都没入眼的,如今可算遇到能治他的了。

她笑着握住希锦的手,仔细端详着希锦。

希锦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抿唇。

最后,皇后抬起手来,帮希锦略扶了扶那发髻上的金钗。

希锦越发羞愧起来,低声道:“谢谢娘娘。”

其实皇后娘娘香香的,倒是很让人喜欢。

皇后笑了笑,却是有些惆怅地叹道:“其实我也想有个女儿,毕竟阿畴这孩子,他太冷硬了,若是有个小公主多好,只可惜我身子不好,生了阿畴后,再无所出,你以后每日进宫一个时辰吧,多陪陪我,如何?”

希锦听着,疑惑,不过还是道:“好。”

皇后:“我知道你自然不愿意进宫,在我面前多有拘束,但是有些事情,该你做的,你终归要学着做。”

希锦忙道:“娘娘,民女愿意进宫陪着娘娘,虽然现在是有些拘束,不过娘娘是很好的人,又生得美,多处处也就习惯了吧。”

皇后听她这话,倒是直白得很,便哑然失笑:“说得倒也是。”

她又道:“晚间时候,官家的圣旨应该就到了,你先回去吧,不然我留你在这里时候久了,阿畴怕不是要担心,就要派人来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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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锦走出宫门时,已是黄昏时分,暮霭层层,红霞漫天。

希锦坐的是皇后特意吩咐的凤檐,晚风轻拂间,她透过那精致华美的帷幔看向外面,屋宇巍峨,气势磅礴。

她想起那皇后娘娘说话的样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皇后娘娘真好啊,长得美,又温柔香软呢。

其实当个郡夫人也还好,她感觉皇后娘娘应该不会欺负自己,阿畴看起来也不想娶太子妃了。

正想着间,就听到对面马蹄声。

她不免好奇,是什么人竟在这宫廷中纵马奔驰?

一时看过去,却是阿畴。

阿畴玉冠紫袍,白马银鞍,他纵马奔驰在这红墙黄瓦间,乌发飞扬间,将那层层叠叠的殿宇都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