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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间多了一把佩剑,宋湘领着丫鬟珊瑚直接朝工匠们忙碌的地方而去。

珊瑚担心道:“那边都是粗人,公主有什么事,叫监管的官员过来问吧?”

宋湘瞪了她一眼,不许她再多嘴。

珊瑚只好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家公主。

宋湘在几处工匠聚集的地方都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那道青衣身影,失望之余,她朝花园走去。

公主府的花园基本已经修建完工,很是清幽,宋湘漫无目的地逛了半圈,忽然发现前面有几个匠人的身影,正在往预留的树坑里移栽花树。当枝叶繁茂的大树被匠人们齐心协力地拉起来,也终于露出了宋湘暗暗寻找许久的青衣身影。

宋湘停下脚步,真遇到了,好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在这里打退堂鼓,那边指挥匠人们种树的徐简也发现了公主殿下,出于官员的职责,他快步赶了过来,躬身朝宋湘行礼道:“不知公主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公主恕罪。”

宋湘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上次见面,徐简在她眼中只是个俊秀胆小的男子,如今,他俊秀不改,胆小也无所谓了,最大的变化,他还是忘尘先生。

原来他写书,只是为了替徐大人补上工部的窟窿。

明明动机不纯,怎么写得还那么好看?她单纯地想写故事,有时却绞尽脑汁也写不长一张纸来。

宋湘审视着徐简的脑袋,连从小伺候她的珊瑚也不知道公主在想什么。

徐简拜见公主行的是大礼,腰身弯到几乎与地面持平了,等了半晌公主却不免礼,徐简心里没什么想法,腰开始发酸。

公主为何不让他起来?莫非公主府哪里建得不如公主的意?还是公主要算那条野狗的帐?

徐简忍不住微微抬头。

宋湘被他的动作一惊,偏头道:“免礼吧。”

徐简赶紧站直了,腰背舒适了,他俊秀的脸上自然也露出一丝舒适来,平添三分笑意,是非常温润且平易近人的面相。

宋湘抿唇。

仔细一看,这家伙长得还挺讨人喜欢的,如果不是以前徐家太穷今年他又太忙,可能早被哪个闺秀订了去吧?

身为官员,徐简也在观察公主,等待公主吩咐或是打发他走开,没想到才悄悄观察了两眼,就在公主眼中看到了不满。

明明是位极美的公主,徐简却想起了美人手持木板飞速跑来的一幕,如此凶悍,如果动起怒来……

明明没有冒汗,徐简还是紧张地擦了擦脸,回头看眼栽树的匠人们,徐简略弓着身问:“敢问公主可有何吩咐?若无吩咐,下官还要去盯着他们种树。”

宋湘皱眉道:“一棵树而已,还用你盯着吗?”

徐简更紧张了,忘了解释那棵树有多珍贵伺候起来有多麻烦,下意识地道:“不用不用,下官全凭公主差遣。”

宋湘眼睁睁看着一滴汗从他额头滚落下来,更恼了:“你这么怕做什么?本公主长得很吓人?”

徐简:……

公主的脾气阴晴不定,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低着头不敢出声。

宋湘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她明明仰慕他的才学,却莫名其妙地让他怕了自己。

一个害怕,一个生气,却谁也没动,仿佛两棵树,定在了这里。

珊瑚傻了眼,见公主明明没有什么事却一直盯着这位徐大人,神色复杂变幻,她也糊涂了。

僵持的时间太长,有工匠朝这边探头探脑的。

珊瑚小声提醒宋湘:“公主,要不咱们去其他地方逛逛?”

宋湘不走,心思一转,对徐简道:“要中秋了,我想在湖边增建一座两层的小楼,专门用来赏月,此事交给你,你觉得多久能建好?”

徐简下意识地看向公主府的湖畔,整个公主府的布局也出现在了脑海中,不禁愁道:“禀公主,您这园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下官精心设计过的,哪怕临时搬走一块儿石头移走一棵树木都会破坏园子的整体布局,宛如一块儿美玉微瑕,突然再加一座赏月小楼,楼易建,却失了雅致。”

宋湘:“我既要赏月小楼,又要雅致,你再重新设计一遍,以赏月小楼为先,其他地方大不了拆了重建。”

徐简苦笑:“公主说得容易,一拆一建,修建公主府所需的银两可能要翻倍,更不提耽误了工期,皇上怪罪下来……”

宋湘摸了摸下巴,思忖道:“工期我可以去皇伯父面前求情,不过,既然你们耽误了工期,银两就不能再去找皇伯父要了,你好好算算,看看能不能从其他地方省下来一点。”

徐简真的愁:“公主,您也看到了,您的府邸马上就要建好了,户部也派官员核算过,根本没有多余的银子可以腾挪啊。”

宋湘很想知道,如果她继续坚持,徐简是否会为了她去写书筹集银子,可转念一想,就算徐简那么做了,也是把她当成了韩国舅之流,又与情意有何关系。

意识到这一点,宋湘也没有继续逗弄他的兴致了,摆摆手道:“我知道了,那就不盖了,按照原来的舆图修吧。”

徐简抬头,就见刚刚看起来还很倨傲任性的公主,此时长睫低垂,樱唇微抿,仿佛一只欢快活泼的小鸟,突然之间蔫了下来。

宋湘想走了,离开之前,她没忍住,再次朝徐简看去,因是侧身回眸,那眼尾上挑的丹凤眼,好似飞出几许脉脉情思来,全部飞入了迎上这双眸子的徐简眼中。

徐简心跳一快,回过神来,公主已经走远了。

刚刚,如果他没会错意,公主是不是难受得想哭了?因为他给不了她想要的赏月小楼。

这日离开之前,徐简在公主府花园里的湖畔驻足良久。

公主不是普通的公主,是一位救过他命的公主,她只是想要一座赏月小楼而已,他怎么就不能满足?

当天夜里,徐简来到书房,摊开公主府的舆图,对着花园里的各处景致冥思苦想,随即拿出一张画纸,重新画了一张舆图,再加以涂改。

忙了整整一夜,临睡之前,徐简又去点了点自己的家底。

.

宋湘昨晚没睡好,早上让珊瑚去与嫂子打声招呼,免得嫂子等她一起吃饭。

“公主是不是病了?”虞宁初问珊瑚。

珊瑚挠挠脑袋,道:“也不是病了,就是心情不太好。”

虞宁初惊道:“出了什么事?”

珊瑚也不清楚,这两天的公主都奇奇怪怪的,好像变了个人。

她又不能多嘴,虞宁初没问出什么,亲自去了晴芳堂。

宋湘不想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就提不起精神来了,她仰慕忘尘先生,可徐简根本不认识她,甚至都畏惧她,凭什么要对她特殊呢?

道理宋湘都明白,就是心里堵得慌,开心不起来。

“哎,咱们过过招吧!”

越躺越烦,宋湘爬起来,拉着虞宁初去练枪。

然而心不在这里,宋湘倒是没什么,虞宁初就可怜了,被宋湘的枪戳了好几下,本就发酸的腰顿时雪上加霜。

宋湘后悔极了,忙把虞宁初扶到房间,想检查嫂子有没有伤到。

虞宁初紧紧捂着衣裳,无论如何也不叫她看。

宋湘猜到什么,笑起嫂子来,这一笑,胸口的闷气也散开不少。

姑嫂俩正闹着,门房突然派人来报,说是工部负责监管修建公主府的官员徐简有事求见公主。

宋湘与虞宁初面面相觑,谁也猜不到出了何事。

人还在等着,姑嫂俩分别换了衣裳,并肩来了王府客厅。

徐简只是求见公主,没想到王妃也来了,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虞宁初一见,马上找个借口走开了,实则躲在窗外偷听。看徐简的表情,肯定有秘密,宋湘连她的洞房都问过,还有什么秘密是她这个闺中好姐妹兼嫂子不能听的?

虞宁初这般安慰自己不用心虚。

珊瑚在对面看着王妃光明正大地偷听,也不敢阻拦什么,说起来,她也纳闷徐简为何非要单独见公主。

厅内,宋湘同样被徐简弄糊涂了。

徐简不敢耽搁,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舆图,恭恭敬敬地双手举到公主面前。

宋湘缓缓打开舆图,一眼就看到了花园湖畔的那座赏月小楼。

心头狂跳,她故作不解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没银子吗?”

徐简低头道:“禀公主,公主府快建好了,这是朝廷上下有目共睹的事,此时公主突然要改建,即便皇上愿意拨银子给公主,御史也会反对,于公主的名声也有损。所以,下官虽作了此图,却建议等公主搬进去后,再以个人的名义请工匠重新改建。”

宋湘细细看着舆图中的修改之处,低声问:“你改这图,花了多少时间?”

徐简咳了咳,道:“还好,不知公主觉得如何?如果还有哪里不满意,下官回去再改。”

宋湘摸着画上的赏月小楼,喃喃道:“你如此尽心,我已经很满意了,无须再改。”

徐简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见公主一心都在新制的舆图上,他继续道:“公主若信得过下官,下官愿遴选工匠替公主改建园子。”

公主府是他主管修建的第一座府邸,徐简不想留下任何遗憾,只有亲自监管,他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