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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脑海中却是在监察司那夜,女子打开大门走进来,将五石散推入冷水的模样。

那神色和记忆中江南那个女子交映在一起。

那么多不同,那么多绝对不可能是她的理由,可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骨子里那吸引着他的光芒,却如出一辙。

像是黑夜的火焰,在飞蛾眼中,根本遮掩不住。

他忍不住想,那把匕首——

到底在不在她手里。

她会不会……会不会……

那个可能涌现那一刹,他完全无法克制,感觉内心破开的洞口突然圆满。

他甚至忍不住有些想笑。

他想见她。

明知道她如今在监察司,明知道不该去,明知道不当为了个女人冲动。

可他想见她。

李归玉止住步子。

“殿下?”

紫棠见李归玉突然停下,有些好奇。

“去监察司。”

李归玉哑声吩咐了一句,随即转身。

他要见她。

是或者不是,他至少要试试。

心中有了决定,他步履飞快,领着人跃上屋顶,在夜雨中兔起鹤落,一路直奔监察司。

到达监察司大门,还未到门前,老远两个侍卫见得他们,便从门前一跃而起,朝着李归玉交砍而来。

李归玉旋身抬手在两人剑身上一弹,便将两人直接逼退三丈,落到远处。

“我要见柳惜娘。”

李归玉落到屋顶,领着青竹紫棠,抬眸看向被他击退守门的侍卫,冷声道:“告诉谢恒,李尚文死了。”

听到这话,侍卫便知出事,立刻有一人直奔进监察司深处。

此刻酒宴已到末尾,洛婉清不敢多喝,强撑着理智跟着大家玩耍。

眼看着谢恒就要站起来散席,便见一个侍卫打开大门,站在门边的朱雀和对方一交谈便变了脸色,随后匆匆走上高处,同谢恒说了几句后,谢恒放下酒杯,抬眸就朝洛婉清看了过来。

“柳惜娘。”

谢恒提声,所有人一瞬安静下来,洛婉清直觉发生什么,抬眸看去,就见谢恒站起来,唤她:“跟我走。”

洛婉清闻言,同方圆等人用眼神招呼了一声,便跟着走了出去。

玄山留下来安排其他人,其余三使跟着谢恒一起往外走去。

洛婉清跟在谢恒身后,一路走到监察司门前,就见李归玉带着两个人站在门口,正仰头看着监察司的门匾。

听到脚步声,李归玉转过头来,他看着跟着谢恒一起走来的女子,她一出现,他的目光就无法挪开。

相似,又不同。

他一直盯着洛婉清,洛婉清察觉他的注视,抬起眼眸,冰冷看了过去。

是那样的眼神。

恨他的眼神。

看见那眼神的瞬间,李归玉忍不住笑起来。

洛婉清神色微凛,等来到门口,谢恒停住步子,所有人隔着大门对峙。

谢恒平静看着李归玉:“三殿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无事。”

李归玉笑了笑,只道:“就是来告诉谢司主一声,太子今夜遇刺。”

“哦?”谢恒抬眸,“殿下是传旨的?”

“不是。”

“我是来同谢司主打个商量,”李归玉目光落在洛婉清身上,“司主身边这位柳司使,与本殿过世的未婚妻太过相似,本殿实在难抑思念之情,愿在王府专门为柳司使留一个位置。为表诚意,我会亲自向父皇请旨,由父皇赐人,司主大可放心,我不敢让父皇的人,死在我的府邸。”

听到这话,洛婉清有些错愕。

谢恒神色不动,李归玉看回谢恒,笑了起来:“有柳司使在本殿这里,监察司要探听本殿消息也容易得多,免得谢司主对我举动一头雾水,不好向父皇交差。而且,”李归玉意有所指,“若柳司使有仇要报,在我身边,总比在谢司主方便得多。”

这话出来,洛婉清便知道,李归玉是发现了。

她用了他的刀,他产生了怀疑,所以就用这样明晃晃的诱惑来钓她。

让她到他身边,还给她一个保命的身份,这件事为她量身定制的阳谋。

她抬眸看向李归玉,李归玉也知道,转头看向洛婉清,微微一笑:“柳司使若是有意,可直接来王府找我,我会向父皇请旨。”

“她不会去。”

谢恒突然开口。

李归玉意外抬眸,谢恒平静看着他:“监察司对殿下不感兴趣,殿下请回吧。”

“感不感兴趣还要看柳司使,”李归玉看着谢恒,审视着道,“若柳司使有意,陛下赐旨,谢司主不会阻拦吧?”

“这取决于陛下。”谢恒答得公事公办。

“那就好。柳司使,”李归玉看向洛婉清,眼神中是志在必得的笑意,“我等你。”

说完,他朝着谢恒颔首行礼:“告辞。”

谢恒没有应他,李归玉便领着人自顾自转身离开。

朱雀看着李归玉明显湿了的衣衫,忍不住喃喃:“他们出门都不打伞的啊?”

听到这话,青崖轻咳了一声,随后转头看向谢恒,恭敬道:“公子,我们先去处理其他事了。”

谢恒点头,大家便各自离开,只留下洛婉清跟着他。

谢恒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也只开口道:“走吧。”

洛婉清安静跟上谢恒,她脑海中翻滚着李归玉的话。

今日刺杀太子,她用的是李归玉给的刀,就是想王氏查起来,那也是王氏自己内部的斗争,左右查不到她头上。

然而现下,李归玉明显是发现太子脖颈上的伤口是他的刀,所以才会如此一反常态,直闯监察司,向谢恒讨要她。

之前他对她,一直是避之不及,杀之后快。

如今却专门要向皇帝请赐,给她一张保命符,他必定是对她身份产生了怀疑,为了验证,甚至给了她和他周旋的余地。

若是之前,这份余地她没有那么在意,她要杀他,明杀暗杀,监察司有的是手段。

可现在不同,她在暗阁拿到了她爹的名册。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爹居然会是王氏的死士,更没有想过的是,他居然和江枫晚交好。

如果他和江枫晚交好,江枫晚似乎没有其他弟子,作为他唯一的弟子,以她爹的性子,不认识兄弟唯一徒弟的可能性很小。

她爹认识江少言。

洛婉清肯定,随后便脑海中全是疑问。

如果他爹认识江少言,那当年收留江少言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江少言是皇子,为什么他不将江少言送回皇宫?

他与江少言到底有什么纠葛?

为什么她在牢房里审讯李归玉时,他会这么言之凿凿告诉她,她爹该死?

到底是李归玉作恶多端不知悔改,还是……

她爹有罪?

想到江南跟在她身后的少年,洛婉清心上突然有些锐痛。

她突然想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

为什么他爹明明是王氏的死士,却在崔氏当门客?

为什么她爹成为崔氏门客之后,为什么会没有被崔氏叛国之事牵连,能这么简单离开东都,来到扬州?

为什么她爹当一个死士,能在扬州安安静静待这么多年,王氏不闻不问?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最有可能知道答案的是,就是李归玉。

她得到李归玉身边去。

洛婉清心中做下决定。

她至少得弄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既然李归玉抛了这个橄榄枝,她就应该接下过去。

同谢恒一起踩在青石台阶往上走时,洛婉清便想清楚,大着胆子开口:“公子。”

谢恒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没有出声理会。

洛婉清知道他已经听到,抬起眼眸,看向前方身影,认真道:“我想去广安王府。”

听到这话,谢恒脚步顿住。

他高她两个台阶,侧目转身,冰冷看她:“你说什么?”

“卑职的意思是,卑职想将计就计,到李归玉身边去。”洛婉清分析着,“今夜我用了他当初给我的匕首杀的太子,所以他不敢声张,但对我身份必定起了疑心,看今天他的反应,洛婉清的影响应该比我们想象的大。”

“所以呢?”

“如今他既然放下杀意,想试探我身份,那不如放我过去,与他周旋,日后为司内提供一臂之力。”

洛婉清一字一句都在斟酌,思考着道:“李归玉手段非凡,若不安排一个人在他身边,我想公子也难以心安。”

听着她的话,谢恒不为所动。

洛婉清疑惑:“公子?”

“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李归玉?”

谢恒盯着洛婉清,一双眼似乎能看透所有,让人心无处可遁。

洛婉清有些意外这问题,不由得迟疑,不知如何回答。

见状,谢恒嘲讽一笑,追问:“李归玉?”

“卑职……的确有一点私心。”

见谢恒没有留半点余地,洛婉清也不敢撒谎,抿唇道:“但卑职只是想知道一些过往之事,对监察司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叛主之事。于卑职心中,监察司高于私仇。”

“不允。”谢恒答得毫不犹豫,转身提步,抬手斥退她,“回去吧。”

“公子。”

洛婉清皱起眉头,没想明白谢恒拒绝的原因,试图继续坚持:“此乃双赢之事,监察司没有比我更适合去探李归玉之人,不知公子有何顾虑?”

谢恒不答。

洛婉清不解,不由得生出几分脾气,追着上去劝说:“公子觉得不妥,可以直言。当初公子既然让我换了这张脸,其实就是存了这个心思,卑职知道后来公子是为卑职着想,但现下卑职去广安王府已无太大危险,公子不必担心卑职安全,要亦不必担心卑职心思,卑职愿意去广安王府,不是为了监察司牺牲。既然当初花了那么大力气换了脸,就当物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