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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荼难以置信,他接连冷笑了好几?声:“对。我不爱你,你哥哥爱你,你掀开被?子看看你的伤,他对你留手了?因?为?你有了喜欢的人,家族不接纳,他们?就能直接过来要杀你。”

“呵。”冷笑已经不能形容他那会?的心情,他颔首,咬牙:“是。我不爱你……我决意为?你留在九州,我也有家族,我心里就好受了?我就没有不舍,没有亲情是吧。”

温箐深深吸了口?气,很久之后,说出来一句:“你可以回去。”

奚荼气得?没有理智了,他顺风顺水的一生,而今折戟九州,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捞起氅衣夺门而出。

爱情算什么。

悠久生命中一点可有可无的点缀罢了。

他现在就去巫山,回异域,这?该死的九州,谁爱来谁来。像是有一只眼睛时时刻刻监视感知着他的心绪,奚荼回去那一路,可谓是畅通无阻,气顺了,头也不晕了,精神也提得?起来了,真快到?巫山了,奚荼又犹豫了。

九州与异域非要事不会?交流。

特别他还有前科。

此?一去,可能就是永别。

奚荼至少在巫山附近见鬼的大雪中阴晴着脸站了一天,翌日一早,拍拍头上身上的雪,还是返程了。回到?家已经是第三天深夜,家家户户都灭了灯,就自家还留了一盏,院门也没关。

奚荼脸色终于好看一点。

吵架,口?不择言嘛,谁都会?有这?个时候,日子还不是要过。

他心里还没舒服一会?,身体上那种熟悉又要命的恶心感即刻又上来了,站了一会?,立马手心,额头同时冒汗,一句话没说,转身先吐了个天翻地覆,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掏空。

那一刻,他对九州的厌恶达到?了巅峰,此?生不可能和解的程度。

缓过来之后,奚荼用清茶漱口?十几?遍,又去洗漱,等结束这?一切回到?房间的时候,温箐已经醒了,半坐起来准备趿鞋下床,奚荼大步走过去,嘴白得?跟鬼一样,架着她的肩便咬下去:“你把我气死算了。”

温箐笑了一下。

还笑!

……

怎可能不爱。

他和温箐的孩子,他怎可能不上心,怎可能故意弄丢。

奚荼不太喜欢回忆从前,回忆太磨人,一想,就没办法再心平气和地对待当下的生活,因?此?他只略略提了一嘴,就郑重着说:“我不喜欢天都,但你母亲很喜欢,她在天都身上吃了很多亏,受了很多伤,这?是她早亡的主因?。”

“她死在秘境里,跟我说了很多,放不下家族,放不下自己的母亲,但很放心我们?。她心里觉得?我们?会?过得?不错,但我辜负了她的嘱托,没有对天都手下留情,也没有成为?一个好父亲。”

“你被?天都寻回去,他们?为?了捏造了新身份,说你是温流光三叔三婶的孩子。”奚荼平静地承认:“他们?不是早夭,这?两个短命鬼,死在我手里。”

温禾安第一次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我还炸了很多秘境,具体什么情况,记不太清了。当时心里想着,你母亲人都不在了,我才不会?守什么死的承诺,天都害死了她,我睚眦必报,势必让他们?不得?安宁。待我将这?边事情全部?清理干净,就带你回异域,回溶族,我是溶族继任者,总有一日,我会?联合其他王族攻入九州,只取天都。”

可能当时确实太疯了。

疯得?让人害怕。

九州之力直接镇压了他。镇压之力强到?除了容貌不变,几?乎任何秘术都施展不出来,囚困在一方小小的院子里难以动弹,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温禾安丢了。

奚荼终于冷静下来。

他是父亲,能感应到?另一道气息,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活着,血脉之力随着她的长大而成长,但因?为?没有年长者的引导,一直不曾激发。

等他脱困,温禾安已经入了天都,开始学习九州术,天赋卓绝,初露头角。

奚荼犹豫了。

温禾安不认他,但对温家人说不定有了感情,奚荼唾弃这?烂透了的天都,但对他们?的教育,对他们?培养家族信仰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且,此?时回

异域,她会?不会?因?为?学习九州术而被?异域排斥?若是这?样,得?废了这?边的一切术法,但孩子还没成年,年幼,这?无疑大伤根基。

这?是温箐给她的天赋。

自家崽子。

太可惜了。

这?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他确实腾不出手来。九州之力防他跟防什么似的,要是温禾安在自己身边,他固然?可以直接带走,她年岁尚小,只有自己一个亲人,对九州与异域没有明白的认知,他不必顾虑什么。

但再不愿意承认,事情的发展就是邪门到?了这?一步,奚荼感觉自己,温箐和天都在一个无形怪圈里,兜兜转转,千回百转,仍是躲不过。一开始就让人恶心的东西,总会?一直恶心你。

温家有三位圣者,他只有一人,还被?压得?举步维艰,硬来肯定是不行。

奚荼不是没想过迂回,异域王族大多很有个性?,特立独行,崇尚力量,跟九州世家打了小的,出来老的抱团风格相去甚远,但事关还没成年,没有激发血脉的幼崽,并不会?坐视不管。

要命的是,深入九州后,异域那些传信的符篆,石头都失了效。他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束缚了手脚的巨兽,都这?样了,九州还担心他悄悄给族里传信泄露什么机密。

奚荼也不是没有想过悄悄跟温禾安见面,将情况告诉她,问问她过得?好不好,听听她的意愿。

但他不能和温禾安贸然?见面。

王族之间,尤其是成年王族与未成年之间,受血脉影响太深了,温禾安已经开了灵根,动了力量,奚荼不清楚她体内的血脉之力究竟处于什么状态,往坏了想,要是见面当即被?引得?全面爆发了,九州术和王族力量会?不会?在她身体里打个死去活来?

到?时候怎么解决?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奚荼连个道听途说的机会?都没有。

他在九州还跟半个残废似的。

眼前能走的路唯有一条,他现在转身,回异域,整合力量再陈兵九州防线,跟巫山谈判。他只要带走一个天都的继任者,她不在,陆屿然?还少一个劲敌,巫山可能会?答应。

但他不敢保证这?其中需要多长时间,但至少短期内,别想再进?来。

这?不行。

他不能长时间和温禾安分开,她从未动用过王族血脉,但这?份力量确实一直存在,在成年之前,需要有同族安抚。至少不到?真正无路可走的绝境,他不敢把她一个人丢在九州,这?是原因?之一。

这?些多年,奚荼独自一人,不远不近地看着温禾安,也竭尽所能搜集过一些事迹。

不多,但肯定真。

都说温禾安在天都势大,如?鱼得?水,节节攀升,但她并非一心争权夺势,这?么多年,他追寻着幼兽气息,被?动地跟着“跑动”起来,知道她每年清明左右都会?回琅州一趟,待几?天,陪伴逝去的亲人。知道她总会?在人间发生重大“疫病”,饥荒,兵乱的时候跟灵庄和珍宝阁做大额交易。知道她在晋入九境,开启第八感之后四处去一些混乱无序的城池。

她渐渐长大了,经历了很多事,完全能够独当一面,她的见闻,学识,关系网又塑成了她独有的见解,她的热烈情感。她和她的母亲一样,深爱着这?片土地,她们?的人生在这?里,难以割舍。

不论是离开九州,舍弃一切,还是可能要废除自己的修为?术法,永世被?天地之力监视压制,对温禾安来说,无疑比死都可怕。这?是原因?之二。

早在数十年前,奚荼就已经没动过让温禾安转修王族术的念头。

“我想着,等你血脉完全稳定了,长成了,我再离开。”

奚荼看着温禾安,心里从不报不切实际的希望,光是看管孩子不利这?件事,就够判定他是个糟糕的父亲,更遑论多年来不闻不问,有再多理由都无法掩盖缺席孩子人生的事实。

他不会?有随意说几?句就想要温禾安喊声父亲这?种愚蠢念头。

装装可怜扮扮可怜相谁不会?。

想补偿,还不如?给点实际的东西。

“这?几?年,我一直在心里想,和你见面会?是怎样的场景,我该说些什么,又该怎么让你知道,自己并不是被?遗弃的孩子。”

奚荼不擅说这?些,他痛失所爱,父亲当得?手足无措,只能摸索着用小时候溶族族长对待自己的方式对待她,又觉得?不太对。异域不是很讲亲情,生死皆由因?缘,心大得?很,他肯定不能这?样对温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