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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江见许去了公安局将韩舒樱在鹿城的档案调出来,户口是他亲手办的,从锦阳县转到鹿城,看过后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鹿城现在,就只剩下杨弘杉这个人知道韩舒樱的身份……

江见许的计划很快奏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劳改人员救了受伤的孩子,孩子父母不闻不问,但如果有钱拿,第二天家属就带着一群人闹到矿上,闹到派出所,大声质问救了孩子的恩人在哪里,要为恩人讨回公道,采石场祸害人命,面对伤患见死不救等等。

这么一闹,江见许当天顺理成章地与同事进入采石场,进行案件了解调查,走访协商。

三天时间,江见许为了这件事东奔西走,跑得腿都快断了,他答应的事一向说到做到,哪怕韩舒樱不和他处对象了,哪怕两人分开,他亦遵守承诺,重视自己的承诺。

不但调解说服采石场将劳改人员杨弘杉送至医院养伤,伤在腿上行走不便,提起因伤调离这件事,没想到格外顺利,只要鹿桥市有单位接纳劳改人员,采石场那边没有意见,毕竟工作单位有限,只有像采石场,背粪工这种又辛苦又脏累的工种,能用这些人,其它好单位,轮不到他们。

杨弘杉有救人事迹,江见许又暗下操作,让被救的孩子家属给公安局送锦旗,给领导戴高帽,一番恭维感谢后运作后,江见许“适当”地在其中说了几句话,杨弘杉的劳改场地就成功由采石场换到了城西的废品场,废品场最近也缺人手,那边的活儿不轻松,但废品场要比其它两个改造场好得多,那边有“书”可丰富时间,生活环境也要好一些,毕竟废品场可利用的东西较多。

事情办成后,江见许去了趟医院。

杨弘杉腿伤得到医院良好救治,没有伤到骨头,修养半个月就能好。

江见许来到医院时,杨弘杉孤零零躺在病床上,人瘦得厉害,看起来很狼狈,与以前他见到的杨弘杉判若两人,那个戴着眼镜风度翩翩诗人一样浪漫的人物,登门时,他也曾高看一眼。

现在这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劳改人员。

躺在白色病床上,医院白墙绿围,走廊吵吵嚷嚷,本来平静的杨弘杉,在见到江见许走进来,立马激动起来,挣扎着腿要坐起来。

江见许走过去,按住他,冲他点点头,让他安静下来,然后在他床前坐下。

他将帽子摘下放到旁边柜子上,眼神冷峻地望着面前这个辜负他妹妹的混蛋,在知道他所有经历后,对这个人是又可怜又可恨,一生都活在自己亲手造成的悲剧中。

他人品没有问题,他是脑子出了问题。

江见许也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想尽办法和手段去救这个负了妹妹的混蛋。

他叹气,回头还不知道怎么跟婷婷交待。

谁让他会和这个人的妹妹有了感情,以前他差点成为杨弘杉的大舅哥,而现在,完全反了过来。

见到这个人,他无话可说。

两个人沉默几秒后,杨弘杉倚在病床上,下定决心,抖着唇道:“……江见许同志,当年是我辜负了你妹妹,这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婷婷……”

“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他不爱听。

但这并没有阻止杨弘杉“不,你听我说……我实在没办法,我知道,我背着资本家成分配不上婷婷,分开时我想不如让婷婷找个更好的人……我的身份只能拖累她,拖累她的家人。

至于孩子的事,这件事关系到一个女人的名声,甚至生命,可是江同志,为了姝姝,我不得不说出来,那孩子其实,其实……根本不是我的,是我死去二哥的遗腹子,她也不是我妻子,她是我的二嫂,我二哥逃亡时被炸伤了眼睛,一直被二嫂照顾着,两人日久生情,二哥一年后病重,没来得跟二嫂结婚,她肚子里的孩子显怀后找到我……不得已,我没有办法……我并没有脚踏两只船,实在是,家里的事让我难以启齿……”

“求求江公安,你放过我妹妹,我妹妹她是无辜的……都是被我连累了,江同志……”

这一切在调查过方秀云后,江见许猜也猜出来了,两人没有任何交集,哪来的孩子,隔空授.精吗?

江见许瞥了眼瘦骨嶙峋的杨弘杉,他还在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江见许伸手按住他肩膀:“不要再折腾了,你知道你妹妹付出了什么来救你?你现在照顾好自己才能对得起她。”

“姝姝她……”杨弘杉震惊。

“你放心,我不是你,不会辜负你妹妹,我会对她负责,以后我会照顾她的。”哪怕在一起,或不在一起,这都是他欠她的。

杨弘杉安静下来,他似乎懂了江见许说的是什么,“你……”

江见许起身,最后告诫他:“如果你真为你妹妹好,记得,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说出她的身份,她姓韩,懂了吗?”

杨弘杉:……

“还有,你身上还留有妹妹的东西吧?相片,衣服,手饰之类,全部销毁,不能让任何人通过物件联想到她是你的妹妹,你懂吗?”江见许之所以这么严谨,是因为他的职业,有些蛛丝马迹连在一起,一眼就能找到真相,这世界总有聪明人,比如,通过一个银锁找到了杨弘杉,像这种事最好彻底杜绝。

杨弘杉忍了半天,介于彼此复杂的关系,都有个妹妹,又都处过对象,他最终呐呐地出声道:“……她小时候走丢才六岁,只留了一张照片,不过那张照片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跟韩舒樱似的,丢三落四,粗心大意,那么大张照片还能不见了!江见许眉头一皱,“丢在哪儿了?”

“不清楚,本来一直随身携带,可能装行李的时候从衣服口袋掉出去,一直没找到。”

江见许冷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诉说着他的不靠谱,妹妹能丢,照片也能丢,废物!

当然,废物两个字没有从他口中说出来,但表情已经完美表达,杨弘杉在他的目光下,低了头。

江见许丢下一句:“伤好后你会转到废品厂劳动改造,那边虽然活累了些,但相对自由……

见人要走了,杨弘杉赶紧问道:“江同志,我知道你家人都是好人,我信任你,我如今没有能力保护姝姝,请你,请你一定要善待她……”不能打她骂她,或者报复他欺负他妹妹,他几乎在哀求了。

江见许心头丝丝烦躁,气闷于胸,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天天求他善待她,能不能让他求求妹妹,让她善待善待江见许。

已经三天了,一直在躲着他,这女同志的心真狠啊……能不能请她善待善待他。

……

韩舒樱回去上班第一天就送了礼,送了何主任一块粉色羊驼绒布料,虽然说送何主任,但其实就是给何主任媳妇的,因为当天何主任媳妇就跑过来跟韩舒樱说了一通话,可热情了。

这礼送的何主任高兴,媳妇满意,她也没什么损失,布料每天都有一块。

还有什么比和领导搞好关系更让人舒心的事吗?平日里她在不在柜台,何主任都是不管她,直接就让王梅帮看着。

王梅:……

这小韩,混得比她还好。

可惜事业得意,情场失意,韩舒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拿捏和江见许之间的关系,感情这种东西又不是布料,想拿就拿,想丢就丢。

她只能先躲一躲,希望时间能让她想到办法,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日中午,准备回一趟大杂院,结果门口遇到熟人。

“小韩同志。”一个推着自行车的男同志,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眼镜叫住她。

韩舒樱觉得他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呵呵,你不认识我了?”那个男同志推车走到她面前,激动道:“我们在火车上,我叫文逸春……”

“哦。”韩舒樱想起来了:“你是文科员?哦不对,你是文科长。”她记得当时自我介绍时,这位男同志特意强调自己马上要升副科长了,让她记忆深刻。

“呵呵。”文逸春尴尬地笑了笑:“还没升,快了快了……”他赶紧转移话题:“你在国营商场上班?”

“对啊?”韩舒樱转身回大杂院,往那边走,文逸春自然而然地推着车跟着她。

“你,你户口问题解决了?”文逸春一脸惊讶道,一方面他远远见到人就记起她了,毕竟这么漂亮的姑娘见过很难忘记,而且,他觉得,这姑娘比当初在火车上见到时,还要光彩照人,一身粉衣长裤,实在太吸引人了,自从火车一面后,就再没见过比这姑娘更漂亮的了,他不由自主地过来打招呼,心里也诧异,她怎么在鹿城。

“我户口转到鹿城了。”

文逸春脸色惊讶,怪不得能找到国营商场的工作,一般农村姑娘户口转到城市都是通过结婚关系转进来,他有点不自在问:“那你现在已经结婚了?”

韩舒樱道:“那倒没有……”

文逸春眼睛一亮,还没结婚,又是城市户口,长得又漂亮,各方面都符合他理想伴侣的条件了,他现在年纪不小,因为对女方要求高些,一直没处对象,相了两个都没成,都是他看不上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