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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你挺聪明啊,坑我是吗。”大花臂绕过国字脸,刀尖戳沈桢的下巴,血腥味儿瞬间弥漫开,“玩我呢?好玩吗?”

尖锐刺破皮肉,直戳骨头,火烧火燎的辣痛,她本能后仰,“大哥,你误会了...我是美意。”

“美意?”大花臂阴森森笑,“你心眼这么多,我要是留着你的舌头,我还脱得了身吗?”

他钳住沈桢,强行掰开她唇,刀尖即将插入之际,一枚打火机精准无误击中他手背,他一激灵,转过身。

“谁他妈的暗算老子!”

东疆港的太阳格外红火,像市区黄昏的落日,倾其欲望与迷离。

而这里的黑恶也催发它的壮丽。

彼时,两点零七分,窗外乌云翻腾,刹那遮蔽了日头。

石梁后的男人缓缓走出,皱巴巴的衬衫长裤,黯淡的深蓝色系,令他面容晦暗不明,眼波亦无声无息。

天际介于灼白和橘红的一丝光晕,投在他如松竹笔直的轮廓,拉得冗长而静默。

沈桢整个人僵住,半晌没眨眼。

大花臂认出男人样貌,“陈崇州?”他气恼不已,对准二楼跺脚,“大威,大威!”

“他昏迷了。”男人眯起眼,“江蓉出几百万雇你们。”

“几百万?”一旁的国字脸傻了,“哥,那婆娘只承诺咱们四十万吧?”

“少啰嗦!”大花臂卡着沈桢的大动脉,“你想怎样?在我手上的人,只要我不答应放,没有捞得出的!”

“然后呢。”陈崇州漫不经心卷袖绾,“背着人命,指望江蓉护你移民东南亚吗。”

大花臂蹙眉,“她告诉你了?”

他哂笑,“她既然视我为阻碍,又为何告诉我?我和江蓉在陈家共同生活三十余年,她的为人秉性我一清二楚。绑架东窗事发,黑鸡是雇凶主谋,你们是受雇的罪犯,而江蓉毫发无损。”

国字脸有些犹豫了,“哥,那婆娘不会真骗鸡哥吧?”

大花臂也心神不宁,陈崇州瞄准时机,突如其来的铁棍顶住国字脸的腹部,原地一扫,连同大花臂也绊得四仰八叉。

“哥!”

尾随的男人搀他,大花臂的额头搓出淤痕,乌泱泱的血斑触目惊心,他杀红了眼,歇斯底里命令,“把何佩瑜踢下楼!”

话音未落,他一发力,沈桢只感觉头晕目眩,身体在巨大惯性的推动下,栽向前方的桅杆。

嘎吱,砰——

撅折的木梁刮蹭她肋骨,毛衣豁开一道口子,斜斜地划过肚脐上一厘,血流如注。

陈崇州丢盔弃甲,凌空一跳,匍匐在地扼住她的脚踝,沈桢头朝下,在空中晃悠着。

险些,眼睁睁目睹她坠亡。

陈崇州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激荡,掌心顷刻冒出冷汗。

“崇州!”何佩瑜声嘶力竭,她始终在磨绳索,当沈桢坠下桅杆的一刻,她磨断了绑住双手的麻绳,搬起砖头玩了命地砸男人后脑勺。

男人擒住她,连拖带拽,“敢打老子!”他一攘,将何佩瑜从另一个方向踹下楼。

她死活不撒手,拖着他一起跳,底下七零八落的砧板,钉着成百上千的铁钉,一旦摔落,烂成肉泥。

男人自然要保命,左手抠住墙缝,面红耳赤喊,“哥!伍子!救我!”

何佩瑜拴吊着他,最初勉强撑住,可男女体力悬殊,片刻后,她有脱手的迹象。

“伯母!”沈桢从倒像中发现何佩瑜的处境岌岌可危,“崇州,你母亲——”

他目眦猩红,潮湿的水雾蔓延,视野越来越模糊,肩膀剧烈抽搐着。

一头是挚爱,一头是生母。

如同撕碎他一般。

一滴极为温热的液体洒入空气,不偏不倚溅在沈桢的唇角,她震撼而崩溃,“崇州,生养之恩大过天,你不要管我了!”

男人肌肉紧绷,也在较劲,“别说话。”

“崇州——”

“举起手,抱头蹲下!”忽然间,陈翎单手攥住栏杆,从二楼一跃翻进,黑漆漆的枪口指向大花臂,“否则当场击毙!”

国字脸慌了神,“哥!陈翎!”

“他自己吗?”

国字脸踮起脚,梭巡周围,“对!”

大花臂心知肚明,落在陈翎手中,没有重见天日的余地了。

这男人,正义热血得过头。

与其沦为阶下囚,不如殊死顽抗,守住防线,雇主兴许念及他的忠诚,养他一家老小。

他咬牙,“和陈翎拼了——”

国字脸拿起武器,大花臂敞开棉服,胸口系着一圈土制炸药,他摁下打火机,“陈翎,放下枪,撤出厂房!”

陈翎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你不活,连累自己兄弟陪葬吗?他们跟着你混口饭吃,不是跟你送命的。”

大花臂嗤笑,“我这伙兄弟,人人有前科,在社会上不容易混,我关照他们,他们心甘情愿。”

陈翎按照他的指示,卸掉弹夹,滑到远处,又撂下抢。

“自己走。”

这种场面,陈翎经历过不下十次。

暴徒要么同归于尽,要么毁尸灭迹。

显然,大花臂怕死。

他势必选择给在场的其余人灭口。

包括他阵营的人。

只活自己。

那么炸弹会在沈桢这头引爆。

陈翎大脑飞速运转,一手拆防弹衣,一手不着痕迹示意陈崇州。

他退到楼口的一霎,防弹衣飞向东南方,“当心身后!”

这招调虎离山果然奏效,国字脸下意识扭头,陈翎纵身生扑,将他扑在地上,手铐一环铐他,一环铐住地桩,完全动弹不得。

解决了国字脸,陈翎反手握紧陈崇州的小腿,合力拽上沈桢,防弹衣牢牢地裹住她。

大花臂不知在哪捡起一柄铡刀,直奔何佩瑜,陈崇州眼神发了狠,迎着他冲过去。

他手里也有铁棍,锃亮的寒光明显准备照着颅顶砍。

陈翎情急,猩红的瞳孔猛涨,“老二!”

倘若他劈下来,大花臂非死即残。

一则,不是人质正当防卫,二则,不是出警专员。

所谓的救助,立场不合法纪,属于蓄意伤人致死。

陈崇州的后辈子彻底毁了。

“老二,你回来!”陈翎飞奔,撞开他。

这一撞,陈翎轧倒了近在咫尺的大花臂,陈崇州被撞得前扑,扑在这层楼的边缘,他上半身悬空,拖住何佩瑜左臂,耗尽全力提上来。

而陈翎死死压制住大花臂,手勾住散落的麻绳,给他双腿扎了个死结。

紧接着,惊天的爆破声炸裂了石板梯,陈崇州被气浪轰开数米之外,四五名警员涌入,人影交织,他筋疲力尽,平躺在冷冰冰的水泥地,天花板震落的墙皮像一场灰色的雨,那些雨点又幻化为墨水,在他眼底融合溃散,天塌地陷。

当一切归于沉寂,领队的小赵走向陈翎,“陈厅,您侄子——”

陈翎也满身的灰土,他背对那摊狼藉,“拘捕吧。”

小赵点头,“是。”

陈崇州一动不动,任由他们上铐,押赴一楼空地。

沈桢从剧痛中回过神,踉跄爬起,扑上去截住小赵,“为什么押他?他没有绑架!”

小赵为难,“富诚的企业公款案暂时没结案,他是潜逃。”

“他有什么罪?”她哭着,“三叔——”

陈翎仍旧背对这边,沈桢从后面抱住他,用力扳向自己,“你不是查明了吗?幕后黑手是陈政和肖徽,他无罪啊!”

陈翎轻轻抹掉她锁骨流淌的鲜血,捂住伤口,“陈政缺一份终审的口供,录完后释放老二,他才算无罪。沈桢,我今天护不了他。”

她呆滞着,又啜喏一遍,“可他分明无罪啊...”

陈翎按捺住悲愤,“要遵守法律流程,无罪不是我决定,必须批准,老二是擅自逃离。”

沈桢骤然瘫软,他脸色一变,伸手搂住,“救护车!”

警员接过她,由医护人员扶到担架上,风风火火抬出厂房。

陈崇州无比潦倒伫立在废墟中央,注视第一辆救护车驶离,他收回视线,垂眸看破败的地皮,“三叔,沈桢和我母亲,拜托你照顾了。江蓉不会罢休,也许再次雇佣黑鸡。”

男人皱眉,闭上眼,“清楚你面临什么吗。”

“我清楚。”

“你太倔!”陈翎扯衣领的力道大了,制服扣崩断,“只差一步。你父亲的口供在录了,你已经撇清干系了。”

陈崇州笑了一声,“三叔,我要保全的人安然无恙,我不后悔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