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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两银票落袋。

当陈松意再次将那五十两推给哥哥的时候,陈寄羽沉默了一下,没有再推拒。

收好银票,他跟风珉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陈松意的钱来得太快了。

只不过差别在于风珉觉得她这是算出来的,而陈寄羽觉得她这是在京城被培养出来的。

三人踏出了旧物店,陈寄羽想起自己依然没有给老师买成礼物,于是说道:“从巷子穿过去吧,张屠户的店在另一边,我去割两块肉送给先生。”

陈松意点头:“好啊。”

然而刚踏进巷子,里面就传来了不怀好意的笑声:

“嘿嘿嘿,肥羊!”

“知不知道规矩,从你周爷的巷子里过,是要留下买路钱的。”

一群混混从转角处走了出来,拦在他们面前。

他们用淫邪的目光打量着陈松意:“这就是从京城回来的官家千金?是个美人啊,来跟大爷们玩一玩?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种目光陈松意毫不陌生。

虽然她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的武力叫敌人闻风丧胆,但她终究是女子,每一次作战,敌军在初次看到她的时候都是这样的表情。

在战场上憋得久了,一旦释放了凶性,所有人都会变成畜牲。

不加节制,他们就能对着同是人的个体做出各种无法想象的暴行来。

她见得太多了,所以对这种小儿科的调戏无感。

可站在她身旁的风珉跟陈寄羽的脸却是迅速地阴沉下来。

陈寄羽知道这些在镇上横行霸道的混混,也知道桥头镇的人有多么的不堪受其害。

他一步挡在了妹妹的面前,不让那些淫邪的目光接触到她,可这群混混却毫不在意。

陈寄羽这个书生在他们眼中只是一只比较大的蚂蚁,陈松意身旁那个小白脸也不足为惧。

他们撞了过来,伸手就要抓住少女:“滚——”

那个“开”字还没有说出口,他们狰狞的表情还停在脸上,就感到眼前一花,接着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砸在了脸上、身上,将他们轰得倒飞出去。

风珉出手了。

他没有带枪,也不需要枪,直接用上了拳头。

在他越过陈松意向前踏去的时候,陈松意就一把拉过了哥哥。

两人往后退去,把这些没用的家伙交给了风珉。

并不宽阔的巷子里响起了肉体跟拳头碰撞的声音,还有惨叫。

这拳拳到肉的声音,在空气中发出闷响,让听到的人都不由地绕着这个巷子走。

一来镇上,老胡就去找了泥瓦匠跟大夫。

等安排好了他们去陈家村,他正要过来汇合,就听到里面在打架。

他连忙探头来看,只见陈姑娘跟陈公子站着,满地的混混鼻青脸肿地打滚。

而他们家的公子爷正站在巷子中央,如同煞神,沾着血的五指一抓,就抓起了为首那个混混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混混头子的背腾空,顿时一阵慌乱的扑腾:“做……做什么?!”

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明俊得像个小白脸,可是却让他无比害怕的煞神,虽然牙齿打架也要叫嚣道,“你、你完了!还不快放开我?!我们是给县令公子做事的!你死定了!”

他们能在桥头镇横行霸道这么久都没事,就是因为他们头顶有县令公子。

收钱办事、勒索商户,这所有的钱,八成都是要上交给县令公子的。

老胡听到这里,嗤之以鼻。

县令公子是什么玩意儿?这年头还有人敢在他们公子爷面前称衙内?

风珉没有理会他这色厉内荏的叫嚣,手上一拽他,冷冷地道:“你们怎么知道她是从京城回来的?谁派你们来的?”

混混的眼睛乱转,既不想显得怕了他,可是又怕他再一拳轰在自己脸上。

陈松意本想告诉风珉不必再问了,自己知道是谁,就听哥哥的声音在身旁低沉地响起:“是明珠吧。”

风珉维持着抓起这人的姿势,转头看了过来。

那混混头子也吃了一惊,没想到竟然是程明珠的哥哥戳破了这件事:“你——哎呦!”

凤珉一松手,他就整个摔回了地上,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风珉走了回来,却是向着陈松意确认:“是她?”

陈寄羽是个很通透的人,他把人性看得很透彻。

明珠从小心性就偏阴暗,跟她单纯无辜的外表完全不一样。

她不光喜欢争抢、喜欢占便宜,还喜欢嫉妒。

只不过家里穷,而且又是在村子里,所以她没做出过什么大的错事。

陈寄羽扭转不了妹妹的性格,而且她好像坏也就是坏到那样了。

等到她长大嫁人,也就会变成那些爱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村妇中的一员。

可是现在她回了程家,有了钱、有了资本,变得如此糟糕,那就不行了。

看着这些满地打滚的混混,陈寄羽此刻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昨夜母亲问起她的时候,松意连提都不大愿意提。

他看向了妹妹,认真地问:“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这样设计买凶害人,便是告到衙门去,也是可以让明珠留下案底的。

陈松意自然道:“送到衙门去吧。”

满地打滚的混混一听要把自己送到衙门去,顿时不担心了——县衙那是他们的大本营,公子肯定会保住他们的。

于是,在老胡进来把他们绑成一串赶往县衙的时候,他们非但没有抵抗,而且很配合。

只不过一边走就一边鼻青脸肿地叫嚣:“等公子来了,你们就知道厉害!”

“滚犊子!”

老胡一巴掌抽在叫得最大声的那人后脑勺上,“老实点!”

有人像赶鸭子一样驱赶镇上混混的奇景,落在桥头镇的百姓眼中,迅速吸引了他们的目光,让午后的长街都变得热闹起来。

聚集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百姓们跟在陈松意、风珉他们身后,一起来到了县衙。

县令公子正在后堂喝茶,听到小厮通报皱着眉出来。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手下被打成这样,躺在公堂上发出哀嚎。

一见到县令公子,混混头子就立刻连滚带爬地爬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裤脚大叫道:“公子!这歹人打我们!打得好狠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绑在一起的手指向风珉。

陈桥镇的县令姓郭,他的公子名叫郭威,是个不像读书人的读书人。

他的长相平平,但是一双阴狠的眼睛却让人见之难忘。

他打量着风珉,揣测他的身份,开口问道:“阁下是哪条道上的?不妨报上名来。”

风珉横眉冷对,陈松意则不由得想起了辉哥儿。

明明都是县令公子,辉哥儿是一个有着精忠报国之心的小粉团,这位一开口却像是绿林好汉。

在风珉不说话的时候,郭威也在打量公堂上的其他人,见到陈寄羽,他顿时皱了皱眉:“寄语兄?”

郭威也在县学跟陈寄羽一起读过书。

他自认自己的文章不差,可是偏偏老师就只将陈寄羽推去了沧麓书院。

他再移动目光,看向陈寄羽身旁的少女,郭威没见过她,却在她脸上看到了陈寄羽的影子。

这么像,是他妹妹吧?

郭公子再看冷着脸的风珉跟地上躺的这些手下,就得出了合理的推断——是这些家伙见色起意,踢到了铁板,得罪了这个护花使者。

眼看就要乡试了,他也不想贸然惹事,万一陈寄羽为了他妹妹去哪里告一状、取消了自己的资格,那就不美了。

“一切都是误会。”想清楚之后,他向风珉抱了抱拳,“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我让他们向几位赔个罪,就这样算了吧。”

混混们一听公子居然要就这么算了,还赔罪,那怎么行啊?

他们收了钱的,钱也给公子你了啊,办不好事,以后他们还怎么出来混?

可是风珉却没有接受。

他看了郭威一眼,终于开口了:“不是他们赔不赔罪的问题,是我打不打算追究的问题。”

郭威嘴角一抽,放下了手:“这位兄台,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郭某人在江南也有几分薄面,你不要太过分才好。”

风珉不为所动,目光在这些被自己打得鼻青脸肿的混混身上扫过,将他们一个个看得发抖。

“他们在你的庇护之下鱼肉百姓也不是一日两日,做的坏事也不少了。”

就像他今日在陈家祠堂听到的那个被坏了名节的姑娘,肯定就是他们动的手,否则这镇上哪里还有别的混混能让程明珠收买?

他对老胡使了一个眼色,老胡立刻去了公堂外,拿起鼓锤就开始敲鼓。

“咚咚”的鼓声终于惊动了郭县令。

“公堂之上,何人喧哗?”

郭县令从午睡中醒来,由师爷陪伴着姗姗来迟。

一到堂上坐下,看到自己的儿子跟他这些手下,郭县令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自己儿子做的这些事他是知道的,本来身居高位,他就应该给自己的小家谋一些福利,可他不敢。

郭县令胆小,但他有个胆大的儿子。

对儿子收服了这些混混,放任他们在县里收保护费的事,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没有搞出人命。

而且他要打点上下,钱也是从这里来的。

见过了袁明,再见这样一个郭县令,风珉就十分的看不上。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开门见山道:“这几个人受人指使,意图污人名节,当着我的面想要调戏良家女子。郭大人,按大齐律例,这些人——当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