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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夏侯岐一路退到墙边,一脚抵住了后墙才终于停下,又是一口血吐出。

陈松意抵着他,两人僵持的手臂都在颤抖。

看着把自己逼到这里的睚眦,夏侯岐也察觉到了这样极速提升实力,对他不是没有影响的。

相同频率的颤抖,说明他也在忍受着极端的痛楚。

这痛楚激发了他的力量,也影响了他出招变招。

在不断传来的厮杀声中,夏侯岐眼神一凌厉,怒吼一声,把面前压住自己的刀一把挥开,然后就地一滚,再次袭向了颜清!

陈松意瞳孔一收缩,被充盈全身的痛楚影响,动作慢了一分,没能追上他。

眼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鹰爪要抓住颜清的肩,再次刺破她刺青掩盖下伤过的位置,陆天衡想也不想就扑了过来。

夏侯岐怒道:“滚开!”

只听“嗤”的一声,尖锐的鹰爪穿透了陆天衡的胸膛,也阻住了去势。

陆天衡两眼圆睁,嘴角迅速地涌出鲜血。

颜清一回头,就看到那曾经钉在自己肩上的鹰爪从陆天衡的后心穿透而出。

而在她的视野里,睚眦面具极速放大,从后方追来的陈松意一掌打在了夏侯岐背上。

“噗——”

她控制不住的力道打得他整个背脊凹陷下去,“噗”的喷出一口血。

这血染红了陆天衡的脸,也溅到了颜清身上。

随后包厢里刀光一闪,陈松意的右手手起刀落,一刀割下了夏侯岐的头。

这颗头颅飞了起来,滚落到地上,两只眼睛仍旧像毒蛇一样,死不瞑目地瞪着他们。

一切似乎在瞬间归于沉寂。

陆天衡口中溢出大量的鲜血,维持着挡在颜清身前、被夏侯岐的手穿透胸膛的姿势,目光开始涣散。

陈松意手中的刀也抵在了地上。

她半跪于地,在金针刺体又强行爆发的痛苦中喘息着,被束住的胸口如风箱起伏。

过了许久,她才抬头看向颜清。

看到仇人跟爱人同时死在眼前,颜清的目光像是凝住了。

她既像是在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少女,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在看。

直到陈松意的声音响起,才让她回神。

“对不起……”

她听见戴着面具的少女用发颤的声音对自己说,“我没能来得更早……没能救下你。”

在那副睚眦面具后,少女的痛苦是如此的深重。

这痛苦像是不止来自她的身体,也来自她的心灵。

在看着父母兄弟、楼中姐妹一个个死去,甚至连承受了她所有爱与恨的陆天衡都挡在她面前,为了救她而身死以后,颜清原本以为不会再有人为自己而痛苦流泪了。

可是这个比她还小几岁的少女,却为她而痛苦。

她嘴角染血,对着陈松意露出了一个轻到像是虚幻的笑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戴着面具的少女身体一颤。

颜清伸出了手,擦去了她面具上犹如血泪的一道痕迹,“你帮我杀死了仇人,还让我们知道了有人在意我们,这世间没有人会比你做得更好了。”

颜清不知道自己的话对陈松意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她回到这个时空以来,她就一直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重担,在拼了命地向前奔跑。

因为有很多事情她该去改变,有很多人她该去拯救,但往往不是所有人她都能救回来。

就像今日这座小楼里这些姑娘。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颜清积攒起了力气,从地上起了身,又过来扶陈松意。

事情还没结束,她们不能待在这里。

在夏侯岐无头的尸体前,两人相互支撑着站在一起,看向楼中。

那些甲士已经被戴着饕餮面具的游天杀得差不多了,尸体堆积在门口,堆成了一座小山。

楼里还活着的除了在负隅顽抗的几人,就只剩下那些躲在角落的少女们。

在这个地方受尽了屈辱磨难的红袖招姑娘们,已经在最后一场战斗之后,都停止了呼吸。

颜清的目光在那些哭泣的少女脸上扫过,在她们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压下了涌到喉头的腥甜,对陈松意说:“我会送她们从暗道离开,还有这两年我搜集夏侯岐他们的罪状,我也会派可靠的人送出去。”

“拿着这个。”

身旁的少女递出了一个锦囊,她的手颤抖着,锦囊上也染了血。

颜清伸手来接,听她低声道,“让你的人拿着它去京城,把那些罪状跟它一起,交到兵部尚书付鼎臣付大人手里。他会来给你们翻案,给你们洗刷冤屈,来这里掀翻一切,让所有人看到。”

颜清的手也颤抖了起来。

兵部尚书付鼎臣,她听过这个名字,传闻他为官清廉,刚正不阿,是个好官。

拿着这个锦囊,她又想起了自己一家十三口是怎么被冤枉,怎么被处死的,想起自己经受的那些折磨,还有残破地苟活下来的痛苦,在这一刻,所有的坚持似乎都有了意义。

“是付大人的话……”颜清的眼前模糊起来,眼泪坠在锦囊上,把纹样沾湿,“我信他一定会给我们清白,给我们公正的。”

陈松意最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脱离了颜清的搀扶,走到一旁,伸手抓起了夏侯岐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接着,她走出了包厢,提气喊道:“夏侯岐已枭首!”

这一刻,不管是聚在一起发抖的少女也好,还在负隅顽抗的甲士也好,都看向了她,看向她手中那颗残留着惊恐的头颅。

场面安静了一瞬,然后那些甲士手里的兵器就纷纷掉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游天身形一闪,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就欺身而上,一掌一个把他们击飞出去,撞在墙上,昏死过去。

然后,他就闪身来到了陈松意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头颅。

不等她说什么,他就起出了落在她身上各大要穴的金针。

几乎是立刻,陈松意身上的力气就被抽空了。

她整个人虚弱得站不住,面具后的脸也变得苍白如纸。

游天一把揽住了她,让她靠着自己,随后看向颜清。

颜清对他点头:“这里有我,你们快走吧。”

游天也不废话:“照原计划,我们出去把人引开,给你争取时间。”

说完,他就一掌轰破了门窗,带着陈松意破窗而出。

带着硝烟的晚风迎面扑来。

风驰电掣的飞驰中,游天抿着唇,听见身旁响起某个莽撞至极的师侄虚弱的声音:“跑慢些,小师叔,往游行祭典的方向走……逃出去的人已经去搬救兵了,我们等等他们。”

“闭嘴!”游天本来被气得不想说话,但还是放慢了速度,一手抵着她的后心,输入了真气去护住她的心脉,理顺她身体里狂暴的真气。

小师叔凶起来,很有当长辈的威仪。

陈松意被他拎着,在面具后老实地闭嘴了。

在红袖招里面打起来以后,小师叔惊天动地的两刀,吓得外围的甲士骑上了马,飞快去搬救兵,这整条街上的行人也都散开了。

他们正走到先前吃馄饨的地方,馄饨摊档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游天揽着她,支撑着她身体的重量,一边放慢速度等那些追兵来,一边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预谋什么?”陈松意闷咳了两声。

“预谋让我扎你!”

游天走着走着,爆发了,“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就算没有任何外部影响,只是用金针刺激你开门,都有可能会变成废人,你——”

“不会的。”陈松意说,跟小师叔的这点身高差正好让她靠着他,“不是有师叔你在吗?而且我的运气好,不会有事的。”

游天瞪她,只想松手把人直接扔到街上不管了。

——看你运气好不好!

就在这时,前来救援的州府军终于姗姗来迟。

前方带路的甲士一看到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的两人,立刻指着他们道:“就是他们!”

等看清戴着饕餮面具的那人手上拎着的头颅,这个将士瞬时惨叫一声,“他手里是指挥使大人!他手里拿的是指挥使大人的头!”

一听到这话,几位前来救援的中层将领脸色都变了。

游天在面具后瞥了他们一眼,招摇过市地一晃夏侯岐的头,把跟莽撞无比、肆意妄为的后辈计较的事先放到了一旁。

陈松意只感到他揽稳了自己,随后一个急转就进了巷子。

一手带人,一手提头,游天朝着游行祭典的方向飞奔。

“追!”

如计划中的一样,这群军队见到歹人手上最高长官的头颅,完全顾不上其他,全部朝着游天跟陈松意离开的方向追去。

红袖招里,满地的尸体仍旧留在原位。

那些少女全都被安排着由小楼后面的排水暗道离开了。

那个被锁起来的蓝衣女子逃过了一劫,在楼上房间听见了下面厮杀的全过程。

颜清把她放了出来,让她跟那些少女一起走。

“活着出去。”

“你若愿意,就活着做个证人,不愿意的话,就隐姓埋名活下去。”

对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跟着她安排好的人从水路暗道走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颜清才转身,一个人回到了这个污秽的大厅里。

她一边走,一边有黑色的血滴到身前,滴到脚面上。

……

城中,又一轮新的烟花绽放。

祭典游行的人群密集地狂欢,完全不受另一边那场厮杀的影响。

军队追着两人过来。

一来就看到他们两个融入了人群当中,犹如两滴水归入了海里。

这里到处都是戴面具的人!

移动的人群中,随处可见穿着戏服、表演傩戏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