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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见”。◎

就像初次见面那样, 凤宁认真打量狄春。

浓眉大眼,憨厚老实。

真的很像吉祥物!

吉祥物,放在哪里都不容易引起注意, 久而久之就忽略了他的存在,谁也不会刻意避着他。

反倒成了消息最灵通的人。

凤宁双手攥着铁栅栏, 单刀直入问:“为什么抓我?”

她盯着他, 想看看他会不会露出心虚或是震惊之类的表情。

“嗐!”狄春叹气道,“你也别怪首座, 啊。首座他也有他的不容易,手下那么多弟兄, 个个都要讨生活, 责任重啊——牺牲你一个,造福半个司, 他肯定得这么干。再说我老早不就劝过你了, 别跟他搞儿女情长, 那个男人, 没有心!”

凤宁:“……”

笑, 根本试探不出来。

所以他到底是奸细呢, 还是真缺心眼呢?

奸细?缺心眼?缺心眼?奸细?

是哪个?

凤宁本想拿钱币抛个正反面看看,伸手一摸, 发现银钱没了——疯乌龟从她袖袋里摸走净血珠子的时候, 连带着把剩下的两枚银钱也给顺走了。

两个银钱!顺走了!!!

凤宁好一阵咬牙切齿。

没得猜了。

她气闷走出牢门, 跟着狄春,开始了人生第一次越狱之旅。

一重一轻的奔跑声回荡在阴冷甬道。

“这里好像都没住着什么人?”凤宁一路看过去, 发现左右铁栅栏里面全是空的, 一个囚犯都没有。

“你别看现在这样, 以前这里可热闹了!”狄春道。

凤宁好奇:“怎么说?”

“首座来之前, 辟邪司乱得很。”狄春依旧是有问必答的狄春,“辟邪司的人,日日夜夜都要面对凶邪,境界提升太快,很容易就会冲到望境。到了望境么,想晋阶就要立功,要立功就得杀凶邪,杀得越多,就越容易堕为晦。”

凤宁点头:“嗯。”

立功最多的人就是距离堕落最近的人,于情于理都应该优先得到净血精魄。

这个道理一岁孩子都明白。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狄春道,“但是总有心术不正的人,不去杀凶邪,而是费尽心机算计别人——把功劳比自己更多的人害死,净血精魄就能轮到自个了。”

“哇!”凤宁惊叹,“这么坏!”

这种人不就和穿越者一样吗?

狄春回忆起往事,仍然有些唏嘘:“那时候是真的乱。接连折损人手,人人自危,杀凶邪也都不积极了。长此以往,周边境况越来越坏,凶邪越养越肥,三天两头袭击荆城,连着城卫军也一并拖垮了。”

凤宁悄悄点头。

她是亲眼见证过类似惨剧的。

穿越者靠着害人手段强行上位,自身毫无进益不说,还把昆仑治理得乌烟瘴气,最终沦陷在外敌手上。

狄春道:“荆城大乱,上面震怒,人抓了一波又一波,却也没什么作用——很多人反倒趁机陷害竞争对手,制造冤狱。那时候咱们辟邪司简直就像个阴阳司,一半人住地上,另一半人住地下。连我都给送进来好几回,妹妹也在那时弄丢了,嗐。”

凤宁追问:“后来呢?妹妹找到了吗?”

她不禁想到自己。要是知道自己丢了,凤安肯定也着急。

“找到了。”狄春声线略低,没再说自己的事,继续道,“后来,首座就加入了辟邪司。立最狠的功劳,得罪最多的人。”

凤宁:“然后然后?”

难道疯乌龟用强大的实力证明了自己,征服了所有人,大家心甘情愿推举他当首座?

真是励志。

狄春微微一笑:“他把找事的全杀光了。有一个杀一个,杀到没人敢冒头。就这么杀着杀着,杀成首座了,什么歪风邪气都给他杀没了。你别看他成天笑眯眯,当年我就见过他亲亲热热勾着人家肩膀,拧断人家的脖子——手上还拎着人家刚送他的桂花酒,回头还把那酒给喝了!换我我可绝对喝不下去。”

凤宁:“……”

缓缓眨眼。

她忽然想起疯乌龟曾经很遗憾地说过——做人好吃亏,杀同类都不涨修为。

原来他还真试过。

好凶残,一定是个鳄龟吧。

“如今么,在首座的统治下,地牢可就冷清了,就上面几层还关着点小猫小狗。”狄春偏头示意,“前面有人,别说话,低头跟我走。你的事是绝密,旁人也不知道,只要别倒霉撞上首座就行!”

凤宁乖乖:“哦。”

很快,两个人成功抵达地表。

天刚亮,鸭蛋灰的天幕罩住院中天井,一宿没睡的人忽然涌上疲意。

“打起精神,跟紧我。”狄春提醒。

“哦。”

凤宁再一次见识到吉祥物的威力——狄春带着她穿过了一重又一重关卡,居然没人过问半句。

敢情昨日的“戒备森严”,只是在首座大人面前装装样子。

离开地牢范围,越狱就更加无难度。辟邪司的人忙得很,半天难得遇到一个衣裳整齐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掠出辟邪司。

看着门前两只石兽,凤宁感觉恍若隔世。

放眼南北坊,已看不见任何明火和烟雾,一夜火烧荆城的痕迹跑到了天上——灰黑的烟云压着城池,天上吹来的风有些呛人。

“走!”

天刚蒙蒙亮,城中的住民却早已经在干活了。哪怕昨夜失火,该交的税还是得交。

城中建筑和道路被火烟熏黑了大半。

人们对那怪火犹有余悸,个个行动轻柔,迈着保守无声的脚步,缓缓穿行在黑白交织的世界里,整个城池一片寂静,像极了一幅巨大的水墨众生画。

凤宁留意到,北坊与南坊之间原本泾渭分明的那条“界限”,如今也被火给烧没了。

一整片焦黑的废墟连接南北,奇异地浑然一体。

狄春带着凤宁穿过这幅黑白画,口中喊着“辟邪司办事”,几个大步便掠出了城门。

出了城,狄春绷起的双肩并没有放松。

他示意凤宁:“全速跟紧!”

凤宁很轻松地跟在他身后。

她问:“你不怕疯乌龟算一卦,然后就能找到我们吗?”

狄春:“……”

半晌,声音闷闷飘过她的身侧,落到后方,“我觉得他本来就要去那个村子,不是算卦算出来的。首座他,心思深。”

“那你还敢跟他作对。”

“嘿嘿,”狄春道,“那不是一物降一物嘛。你看,他就不提防我。这叫傻人有傻福。”

凤宁:“……”

这很难评。

出了城,凤宁便开始琢磨着给疯乌龟留记号。

昨夜她指尖燃起小火焰,被他摁熄在左手掌心里——那气息他肯定能认出来。

城外除了山,就是荒原。

狄春带头往北面飞掠,凤宁发现这条由车轮生生碾出来的官道十分眼熟。

她一面悄悄在右手边一株歪脖子枯树上点了个火,一面问:“这不是昨天去找奴隶的方向吗?”

狄春闷声道:“先不走远,在附近找安全的地方避一避风头再说。”

“哦……”

凤宁看着藏在三杈枯枝中的小火焰颤巍巍立住,安心地收回视线。

只要隔一段距离放个火,应该就能指路了……吧?

二人顺着官道一路飞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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