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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局促不安。

凌北野极其轻缓,温柔的,推开了那门,生怕茗澜真是不舒服,自己这副模样吓着她了。他正停住自己的脚步,茗澜淡淡出声,一字一句倒是颇有威严,像是命令一般

“进来。”

凌北野听见她生龙活虎的这一句话.,立刻走来进去,一抬眼,便看见一脸憔悴,浑身裹着纱布的茗澜。

茗澜露出来的地方几乎都带着淤青,而且,她目光游移,似乎没有在看自己,或者说,她压根看不见自己……凌北野瞪大了眼睛。

茗澜知道来人是凌北野,他身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那些个药草混在一起,让她脑子一阵又一阵的发晕,她满腔委屈,此刻强装镇定。

凌北野再一看,房间内里许多盆子里,都是带着暗红鲜血的帕子,似乎是来不及清洗了。

这才三天,茗澜消瘦得不成样子。

凌北野的心揪在一起,他那些个亲信。不是说,茗澜只是被吓晕了吗?可若只是被吓晕了,为何被着急送到了皇宫里,为何三天里他没有收到茗澜的书信……

他这才反应过来,许是亲信,为了安抚他,不乱军心,说了谎话。

凌北野大口出着气,他恼怒得不行,三天三夜没命厮杀鼠妖,搜寻巨蟒……茗澜最痛苦的三天,他居然不在……

他心口位置,似乎被一根尖刺锥了一下,钻心得疼,起初只是麻木的钝疼,而后,伤口血流成河。

眼前人,好似寒风中的秋蝉般淡薄,孤苦,脆弱,形容枯槁,只轻轻触碰,便会破碎。

茗澜靠在背靠上,原本便小巧的下巴更加尖细,皮肉都是薄凉的苍白,揉一揉,也出不了粉嫩的白色。好像她会随风散去,只需一点漫不经心的摧残。

凌北野踌躇着,到底要不要上前,他从来不信神佛,但此刻,他却真真实实害怕,一身戾气的自己会冲撞了神明,给她带来惩罚。

茗澜轻轻靠在背靠上,她方才铿锵有力的喊完那句话,胸口有些疼。她觉得自己的血肉只有薄薄的一层,紧紧的裹挟住胸腔,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只沙哑说话,低低开口,带着难以察觉的娇气。她说:“过来嘛……”

凌北野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眸中扬起一层薄薄的水雾,眼眶通红,他轻轻开口,好似自己声音大了那么一点,茗澜就会受不住。

他沙哑开口:“不……我,我身上脏。”

这句话,尾音带着细细的颤,他自己也惊讶。

天色微明,雾蒙蒙的一片,院子里的花柳都染上一层凄苦的灰色,不清醒着。屋子里,明黄色的灯笼里,是红艳艳的星火,小药炉在一旁咕噜咕噜冒着泡,雾气缭绕,可偏偏,茗澜这个人,就是无力的苍白。

什么颜色,都染不红她。

茗澜轻轻的抬起手,眼前只有黑黑的一个色块,她向着凌北野摸去,那人迎合她,也缓缓抬起手。茗澜摸到了,极其宽大的一只手,温暖,有力。可偏偏修长的手指,指尖带着细细的茧,有些微小的伤疤,她仔仔细细的摸着,连那些纹路都清晰可感。

她这样好似才安心。而后,她紧紧的,一把握住面前人的手。那人回握,却极度克制,不敢用力。

茗澜知道,凌北野平日里,有时突然捏她手,搞不好都会不小心弄疼她,现在却是小心翼翼,不敢用力。忽的,一滴眼泪砸到她手上,是温热的,沉重的,没过多久,便变得薄凉。

她把头轻轻的靠在他身上,只觉得很安心,自己好像又可以睡上一觉了……

她没有看见,凌北野在她即将靠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快速的夺过了旁边一块干净帕子,横在他们两人之间。

因为,他有些害怕,他会冲撞神明……他会给她带来不幸……这个念头,如同鬼魅在他耳旁低语,反反复复。那想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茗澜轻轻的靠在凌北野身旁,睡得很沉。他把她轻轻的放在床榻上,仔仔细细的盖好了被角,她睡觉,他盯着,饶是三天三夜没有睡好,他也不打算敢闭眼,他盯着茗澜的侧颜,千种情绪在心中涌动。

他的目光时而深沉,低敛,时而汇起星火。

在旁人看来,他这痴了的样子,有点吓人。

这是他后知后觉的本能,他生怕自己又是一个不小心没看好,茗澜又出事。这种事情,没有一而再再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