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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让毫不客气地?拍了拍驾驶座:“空气就要有当空气的自觉,我可没要你来接北武啊,你非要来,还保证不干扰我们说话的,现在阴阳怪气地?说这些什么意思?”

周善礼气得高声唱起了“起来,起来,起来——”

马路边索尼的大广告牌上热情洋溢地?保证要通过各项产品为中国?朋友们提供方便。自行?车道上一辆三轮车和他们同向而行?,上面绑着一个大红色的三人沙发?,沙发?上坐着一对笑语晏晏的青年?男女?,两人之?间留了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女?孩有点害羞地?低着头笑。

这一抹亮色让北武为之?一振,握紧了善让的手:“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你可别不耐烦听。”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听上个五六十年?吧,再多,怕我耳朵不管用?了。”

北武笑弯了眼,真好,他的善让还是那个善让,一点也没变。前方又传来司机同志不满的抗议声,抗议无效。

——

顾北武重回母校校园,昔日?的不少同窗都已经成了副教授,还有人边教边读,已经拿到了博士学位。77、78级的学生由于是同一年?入学的,先后只相差半年?,听说顾北武从美国?学成归来,一下子呼啦啦来了十几号人,把善让的小宿舍记得水泄不通。说完校园的变化首都的变化国?家的变化,少不了谈论起还在国?外求学的同学们,他们熟悉的大多数人都选择留美攻读博士学位,顾北武却放弃了博士学位回来,只有夫妻团聚生儿育女?这一个原因了。

“老顾回来准备在哪里安顿?回上海还是妇唱夫随留京发?展?”

“单位联系好了没?当年?我们都觉得你肯定会去外经贸部,经济学的考试你不是第?一名,但论挣钱,老顾你说自己第?二,全系没人敢自称第?一,王府井大街处处都有你的传说啊。”

“前些时碰上清华和人大的那几位,还提起你了。”

“老毕昨天?还打?电话来打?听你,他九月份要升价格司副处了,估计要来请你去他们物价局。”

“不妥不妥,物价局没有搞头,老丘他们中央办公厅秘书局不错,将来往□□走。我觉得老顾八面玲珑挺合适。”

“老顾,我们体改委也不错,你考虑一下。”说话的是顾北武的舍友老石:“去年?国?家刚成立了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正?是需要智囊的时候,说实话,要照顾到老婆孩子,还是研究会里这种工作才?抽得出点时间。”

“老石你这话不对,要这么说,老顾就该回来学校任教才?对,天?天?和善让抬头不见低头见,寒暑假双双把家还啊。”

善让笑得不行?,催大家赶紧吃西瓜,可惜人民群众就算嘴上吃着瓜,也没忘记关心顾北武的去向。

北武笑着丢下西瓜皮:“我已经三十四岁了,想先做好老公的本分?工作,有机会的话尝试一下为人父的滋味。”

宿舍里一片口哨声和掌声。

“善让加油啊。你们可不用?等春天?到了万物复苏才?努力啊。哈哈哈哈。”

善让脸红了,北武却大大方方地?笑着反击了回去:“看来老石你等春天?等得很有经验,怪不得以前你床头一直贴着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大家哄堂大笑,周善礼摸了摸鼻子摇头,真是流氓不可怕,最?怕流氓有文化。

——

北京下了太阳雨的时候,景洪也在下雨。泼水节后就是雨季,五月到十月的景洪,少有上海黄梅天?那样?连绵不绝的雨天?,一场瓢泼大雨后往往紧跟着艳阳高照,本地?人从来不用?雨伞,随便找个地?方躲一躲就过去了。

景生站在澜沧江边,紧抿着唇看着奔腾浑浊的江水,雨水从他头上不停淋下,整个人都在滴水,把他模糊成了雨景的一部分?,他却一动?也不动?。

一块岸边的大石头不知道被冲刷了多少年?,突然和地?面崩析分?离,噗通坠入江水中,被挟裹着跌跌撞撞冲向下游。

“姆妈你回来——别去上厕所!”

景生突然对着那块远去的石头嘶声喊了出来。

“你别去!”

“你等等我!”

“你说一声,我陪你去——!”

“姆妈你回来——回来!”

在雨中像一根标枪般挺立的少年?突然跌坐在地?上抱住了头,不停颤抖着,声音却越来越小,被雨声全然淹没了。

“姆妈,你是不是很疼——”

“对不起,姆妈。”

“我回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