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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北京的短短七天,西美过得惶惶不可终日,这才明白想得到的困难都不算困难,最难最苦的事根本说不出口,连她自己都怀疑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工作?不好吗?多少人挤破头也挤不进,住的,吃的,用的,根本不用她再?操心一分钱的事,一切都有周秘书解决。孙家的人为难她了吗?除了孙老太太其他人也都客客气气。你好意思跟任何人抱怨现在的日子不好吗?西美想一想都觉得惭愧。

鼻子里塞着的棉球大概是?干了,硬邦邦地堵着有点透不过气,西美捏住一丝慢慢往外抽,感觉千丝万缕都黏在了鼻孔里,随时会带出一蓬血来,她心里无端地竟生出一点痛快,最后并失望了,里端只有一星暗红色,仿佛刚才滂沱而下的血只是?错觉而已。她打?开冰箱,孙老太太留下的六十?只饺子在冷冻室里冻成了白茫茫的一坨,她伸手徒劳地掐了掐,拎起?一小瓶牛奶一口气喝完,抹了把嘴,关上了冰箱门。冰箱立刻轰轰轰地工作?起?来,空的牛奶瓶被丢进了垃圾桶。

初六中午,飞机即将降落虹桥机场。蓝的天白的云,下面是?大片枯黄的土地,要是?春天,应该是?一片沁人心扉的翠绿。西美的额头靠在窗玻璃上,不经意地转过这一念,又想起?早上六点钟突然出现在她“家”厨房里刷牛奶瓶的婆婆,她闭上眼,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孙骁虽然提前说了是?因私来沪,总有好事者贴上来献殷勤,飞机一落地便?有人来接,红旗轿车送到西郊,接风宴直接开席。席间独独西美一个家属,众人称呼她弟妹的有,嫂子的有,孙夫人的有,顾老师的也有,话语间也并不顾忌她。西美虽然不懂官场,也大概明白这些人和孙骁是?一条线上的,彼此?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顿饭吃到下午三点才散,自有会得看?山水的人安排好轿车司机,把孙骁和西美送到万春街,司机也拎得清,笑着给?了西美一个BP机号码:“顾老师要用车,直接呼我?就行,我?就在这边上随便?转转。”

西美客气地婉拒了几句,孙骁笑着摆摆手让司机去?待命。

上了楼,不想却只有顾东文?和顾阿婆在家。

“咦!我?不是?早就说了今天要回来?斯江他们人呢?”西美有点不悦,给?孙骁泡茶的时候低声问姆妈。

顾阿婆淡淡地说:“你说中午到,一大家子从十?点钟等到三点钟,又不是?接驾。”

西美一噎,喉咙口梗了又梗,低头不响。

顾阿婆转头看?了看?沙发上和顾东文?寒暄的孙骁,口气软了些:“他家里人待你好不好?”不等西美应答,又加了一句:“好不好都是?你自己选的啊。”

放下热水瓶,顾阿婆见西美眼眶发红,轻声叹了口气,嘟哝道:“实在不开心再?离也没啥,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不怕滚水烫。”

西美的眼泪硬生生给?笑了回去?:“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啊。老孙特地飞一趟来看?你们,真是?的——他还有事要跟北武和善让商量呢。”

“做撒?人又不会蹭地就飞走的了,夜饭大家总要回来吃的,差一两个钟头有什么关系。”顾阿婆掀开杯盖看?了看?茶色,“好了,你端过去?给?你老公——斯南一早就出门了,不回来吃晚饭。”

孙骁笑着接过茶,起?身请顾阿婆上座,结结实实地鞠了一个躬:“我?先给?咱妈拜个年,一直听西美说您,今天才上门,都怪我?。”

顾阿婆侧过身受了半礼,笑眯眯地说:“谢谢小孙你费心照顾我?家西美,她脾气犟,请你父母多担待一点。”

孙骁看?了西美一眼,笑意便?浮了一些。

“以后妈也到北京来住上一段日子,好让西美尽尽孝心。”

顾阿婆笑弯了眼:“好,我?要去?的,看?看?我?家姑娘的好日子过得有多好。”

西美松了一口气,坐到东文?身边询问其病情来。

——

陈斯南从文?化站里出来,回到小摊上。

“躲那?么久?你妈早就到家了,茶都该喝完了。”陈瞻平从《绝代双骄》里抬起?头,嘲了她一句。

斯南挠了挠发痒的颈侧:“那?么老了还手拉手,嘁!”

陈瞻平笑出了声:“你后爸看?上去?人蛮好的。”

“呵呵。”

“你不回去?见见?”

“不回。”

陈瞻平没再?作?声,手上的书却也一直没再?翻页,眼角看?着陈斯南托着腮一直在发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像个小孩子似的,记仇得很。

半晌,斯南冷笑了一声扭头问他:“刚刚有六十?步吧?”

“欸?撒?”

“没有六十?步也有五十?步远,我?老总就看?到伊了,伊居然走到那?么近也没认出我?,哼。”

陈瞻平扭头看?了看?远处:“五十?步应该没,最多二三十?步?”

“所以港呀,噶近!”斯南扬了扬下巴,“反正我?无所谓的,有伊没伊一样蛮好。”

“嗯。”这点陈瞻平毫不怀疑,他就没见过比斯南更加嘉(jia,能干)的小姑娘。

又过了好一会儿,斯南戳着手里的水彩笔,自言自语地道:“伊勿大像伊了。”

陈瞻平没听懂,也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