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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说话声,吴青青像是最先听清的人,她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不见!我们不见!让他去死!”

“他赶来我就敢弄死他,你们信不信吧!”

徐小敏:“请您配合……”

走廊吵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只剩下了无法听清的嗡嗡声。

过了一周,江橘白状态好了许多。

这……其实在医院的意料之外。二甲基汞不等同于普通的汞,哪怕是微量吸入也足以致死,哪怕院领导请来了省院的专家团队,对于是否真的能将这条年轻的生命挽救过来,所有的人心里都没底。

汞离子不仅攻击了机体内的可再生细胞,还攻击了大量的不可再生组织与细胞,尤其是脑部的被捣毁,能看懂片子的人只感到触目惊心。

然而,少年的脑部机能还死守着,有三分之二的组织似乎与外界隔绝,将一切伤害屏蔽再外,并且拥有自我修复以及修复邻近组织的能力。

这已经违背了科学违背了医学违背了人体正常的生理构造与机能!

这太诡异了!

这不可能!

可这的的确确发生了。

吴青青坐在医生办公室,紧张得一直搓膝盖,“什么意思?能说明白点吗?”

医生用手电照着电脑屏幕被放大的一部分片子,说道:“这一块,本来堆积着大量的汞,而且汞是无法自然排出体外的,大脑里的汞也无法通过人为手段将它排出,所以我前几天让你们把他带回去。”

“现在呢现在呢?”吴青青和江梦华异口同声地追问。

医生拨动着鼠标,那像豆花一样的片子活动起来,他按捺着激动,“汞被吸收了!居然被吸收了!你们可能不懂,我打个比方,有人朝着你开了数枪,你的身体把子弹吸收了,这是……不可能会发生的奇迹啊!”

“那就是,没事了?”

“现在看来,只要后期的维护治疗跟上,大概三个月左右,它的自我修复工作就差不多能完成,不过还得注意后遗症这个问题,毕竟受到重创的的是脑部。”

“两位家属,本院呢,其实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就是……”

吴青青都没听完,听到一半,摔门而出,一边疾走一边骂:“研究个屁,怎么不拿你们自己的脑子研究,我儿子这样是我生出来的,怎么不研究我,那精子还是他爸给的,怎么不研究他?”

江梦华小跑着跟在后面,安抚暴怒的吴青青。

她一掌推开了病房的门,靠着床头在吃柚子玩游戏的江橘白讶异地回头。

那柚子被对半劈开,挖空成了两只圆滚滚的碗,柚子肉被剥干净后装在碗里。江橘白只负责吃。

江橘白瘦了将近20kg,字面意义上的一半,入院时称的体重是67kg,他一米八的身高只有这个体重本身就太瘦了,如今更是才刚过50kg。

吴青青每次一看见他这样就不仅悲从中来,但又要强压着心疼。

要不是医嘱让清淡饮食,少食多餐,她就开始大鱼大肉地给江橘白大补特补了。

“你自己剥的?怎么不等我跟你爸来了帮你剥,或者等你阿爷送饭来。”吴青青柔声细语道,跟在外面暴走时两模两样。

江橘白认真地安排着每个俄罗斯方块的去处,低头答:“徐栾剥的。”

“……”

吴青青脸都憋青了,挤出来一句,“他剥的不干净,吃了闹肚子。”

江梦华撞了吴青青一下,“说不定‘人’就在房里,你还说。”

“再说了,这段时间要不是徐栾陪着,要不是徐栾注意到了那学生丢的书包,咱儿子估计都上西天了。”

“你才上西天。”

江橘白戴上耳机,“我睡会儿,徐文星来了叫我。”

-

一缕白烟从铜色香炉里飘飘荡荡缓慢升上半空,绕着狭窄的房间旋转。

一只黑猫蹲在门口,绿莹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外,耳朵警惕地竖着,瞳孔在远处金芒的直射下变成一枚针尖。

“大概就是这样。”女人梳着高马尾,穿深蓝色马褂,盘扣扣得一颗不落,她描着漆黑飞扬的眉,目光坚定明亮。

“那东西对六爷有一定的忌惮,上次我见过,请神当然还是得请自己人,远亲不如近邻。”江棉搓着手里的一炷香,“六爷是自己人,请别的神,人家不乐意会帮这个忙,但六爷跟江家村有情分在,小白也算是他的后代,小白抽签的时候,六爷也曾显灵提醒,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后背被鬼祟纠缠到阳寿都被吸尽。”

坐在江棉对面的老人,身体大半隐匿在暗处,不过只看另外一小半也能看出他的焦躁和不安,“小白跟那东西已经有了感情,要不想想别的办法算了。”

无畏子一直在擦拭着手中的一串红色珠子,他呐呐,“是小白对他有感情,还是他对小白有感情?如果是后者,那不可能,如果是前者,哼,那是蛊惑,说明小白死期将至了……”

江棉伸出一只手,食指在桌子上点了一下,“将他引到六爷庙,明白吗?”

无畏子:“挑个好日子,好时辰。”

“村外人估计请不到六爷,所以请神还是得老爷子来,我跟无畏子辅助。”江棉说道。

“老爷子?”江棉看着久久未发一言的江祖先。

江祖先被吓到了似的,一哆嗦,含糊不清地纠缠,“那也是个孩子。”

“……”江棉回想起上一次见到的江祖先口中的那个所谓的孩子。

一张少年面目,一身邪祟骨头,一副恶鬼肝肠。

所以上一秒他还笑意盈盈在对着她打招呼,下一秒举手就能对她起了杀心。

这样的东西,毫无人性……

无畏子:“如今,它眼看着是十八岁,但若加上徐家那些死婴幼童,它年龄到底几何,恐怕只有它自己才清楚?重重怨气加身,连超度的资格都没有,它只有魂飞魄散这一条路。”

“我们与它勉强算是旧识,送它上路,算是亲手送它解脱,免得它继续在人间游荡。”

“若不如此,放任它在人世为所欲为,必定要成为大祸患。”

江棉点头。

无畏子睁开了半只眼睛,继续说:“若小白不愿意,那便不告诉他罢。”

“那如何能把徐栾引到六爷庙?”

江棉想了想,“让小白想想办法呢?”

江祖先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眼睛都变得浑浊了起来。

无畏子从抽屉里拿了一叠符纸出来,“让小白每三天使用一张符冲水一碗,哄那东西饮下,三日一次,总共三张,喝了我们好对付点,不然太棘手了。”

“若是当日条件允许,我们尽量超度它,送它入轮回,”无畏子在暗处叹了一声,“也是个苦命孩子。”

江棉撇撇嘴,“喂,它可随时都有可能杀人的啊!你们还记得年初镇里那两个离奇死亡的男高中生吗?难道它就没有嫌疑?那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办成的事情,而那东西可是一直盘踞在镇高中的。”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散会,”江祖先把几张符揣进布包里,撑着桌子起了身,他歪着身子,不小心扭了下腰,“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呀。”他叹了一口气,被江棉和无畏子目送着离开。

无畏子住在半山腰一个破破烂烂的道馆里,他的徒弟正在认真地扫着下山的台阶。

夕阳金色地毯般铺陈在台阶上,任被扫帚划得七零八碎。

江祖先一边走一边叹气。

他确实憎恶鬼祟,可仔细想,徐栾好像没有做过什么恶事,江橘白体质不好,总是麻烦缠身,反而是徐栾一直在履行契约,保护江橘白。

契约执行得如此一丝不苟,就算是真神也做不到啊。

如果是超度,那江祖先举双手双脚赞同,超度是做好事,是让那孩子摆脱怨气,进入轮回道,成为一个新的生命。

但层层怨气加身的鬼祟,更加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地想要被超度的意向,可以想见它对如今的生活有多知足,它会想要被超度才是见鬼了。

9岁那年便无法被超度,如今,怕是更只有被消灭这一条路了。

江祖先只是叹息,惋惜。

老人将三张能洗掉恶鬼体内大半祟气的符咒卷起来,压到了布包的最下层。

-

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正是查完房的上午,身处单人病房里的少年已经吊完了两瓶药水,看头顶的单子,还有四瓶。

直接吊到中午吃饭。江橘白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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