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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世既有父子缘。容九旒就偏要逆天把容伽礼从鬼门关拖回来,让这缘分,等到他?百年之后去见钟舒语了才能断开。

容家老宅上方的天空覆满了乌云,将里里外外压得?仿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阴晦和?静寂。

宜林岛那场情形凶险的绑架案惊动了泗城权势煊赫的家主们,会客厅亮着灯,晃过稳坐在太师椅上的人影,都穿着西装,其中一个随手把绝密的名单文件扔到了手边茶桌旁,近乎冷漠的语气道:“江树明天真?以为有了这份名单在手,能保他?一世?死不足惜。”

在这些名单上的人眼中,不过是条靠给权贵者处理见不得?光脏事,来换取荣华富贵的护院狗,连平起平坐的资格都没有。

而?江树明派出的亡命徒连伤几位家族的继承人,如今不是?谁都能出面?保下他?。

四周低气压凝固了瞬,位于左侧的谢阑深将这份文件拿起翻了几页,眼底尽显讥诮意味:“那点野心被权欲喂大?,想死无?对证,九旒要追查下去,只能先查出几个冤死鬼。”

容九旒死了儿子。

谢阑深最器重的长子也?险些折在了那座岛上。

宁家的儿子孤身一人去跟绑匪谈赎金破了相。

无?论?是?江树明还是?那些亡命徒,都难逃被彻底清算的命运。

随着惊雷直下,室外压抑了整晚的暴雨也?铺天盖地袭来,雨声,交谈声和?脚步声都混在一处。

在露天院内,谢忱岸和?宁商羽这两道修长利落身影也?一直跪在冰冷的石板上,被淋得?浑身湿透,里面?的家主没发话,无?人敢上前靠近半寸,就这么跪着,直到天光洒在了头?顶。

宁商羽先侧了下头?,碎发坠在额前挡住了那道雪茄印,被衬得?皮肤愈显苍白?的有些过分,也?让他?瞳孔颜色意外地很淡:“我们要失去容伽礼了。”

谢忱岸始终未动,雨水沿着锋利感很重的脸部轮廓滑落,滴滴砸落在胸膛前。

同样带伤,背部那一刀已?露骨程度,血腥味逐渐被风夹着雨吹散在空气中,谢忱岸的脸色,比宁商羽更苍白?,过许久,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所以父亲罚我们。”

谢忱时跑得?快,知道回来免不了一顿责罚,早已?不见踪影。

但是?谢忱岸不能躲,垂目盯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面?还残留着缠绕过领带的极淡勒痕,过半响,又?说了一句:“如果这次像温见词一样身处何处都会默许保镖监视,就不会沦落这番处境。”

这是?父亲,要他?记住任性妄为的后果是?失去此生挚交好友的代价。

直至天明,容九旒从珠帘侧门?而?入,四下静住了,才短短一夜,他?两鬓变得?雪白?,银灰色的丝绒西装犹如沾了几片梅花,是?血,他?亲生独子的血。

丧子节哀的话,为首的谢阑深等人说不出,只是?将命人调查的细枝末节和?机密名单递过去,又?道:“这些都是?从姓杨的警官手上取来,还有这份,牵扯到一些人。”

杨正林这些年为了暗访调查疯人院真?相,早就被江树明整得?难以度日,却撑着骨瘦如柴的躯体,不愿放过这个恶魔,而?凭他?一己之力?,显然是?无?法将重重罪证和?名单成功曝光出去。

如今转机在容家这,容九旒看完这些,继而?拿起茶桌上的雪茄点了根,嘴唇裹吸,靠此来镇定神经,直到快燃尽,青筋突起的手夹着猩红的雪茄,面?无?表情地按灭在了文件照片里的江树明额心,灼出一个黑洞,犹如枪口。

短短数日。

白?城江氏集团惹了最不该惹的家族,遭到了堪比血洗一般的全?面?清算,牵扯进来的人伏法入监狱,无?期的无?期,死的死,拿到了二十个亿赎金的亡命徒团伙即便是?逃到境外,终有一天也?会被寻上门?。

那份绝密名单上的权贵人员,显然也?与不讲任何情面?的容九旒因此事,暗中结下仇。

这些远不够,容老爷子看容九旒已?经到了不惜一切代价赌上整个容家的程度,便找谢阑深来劝。

谢阑深则是?说:“九旒的妻子在宜林岛度完假回来就抑郁症复发自尽而?亡,如今爱子又?在这座岛出事,他?是?恨极了那里,要彻底将一切抹去,也?情有可原。”

从今往后,无?论?是?白?城如日中天却突然消失的江氏集团,亦是?宜林岛,都不会跟容家牵扯上半点关系,哪怕从新闻报纸上追寻,也?只能看到当初谢氏双生子遭遇绑架一案。

整个顶级豪门?的诸多秘闻里,也?无?人提及这个,早已?遭到容九旒的全?面?封锁。

容九旒已?经恨到,要将这些痕迹,悄无?声息抹去干净的境界。

而?谢阑深行事一贯保持着谢氏家族不显山露水传统的风雅气度,他?不要人命,只要砍伤了他?儿子的人一双手。

窗外已?有云歇雨停之势,谢阑深在离开前,跟容九旒密谈了片刻,看到书桌上摆着江树明为自己这条命提前预谋备好的精神病证明,想用来躲过死刑。长指漫不经心地叩了叩,说,“他?莫要后悔。”

容九旒面?上维持着平静,被透光笼着身影,未将那夜生出的白?发染回,这一劫,心神破碎,是?重伤到了他?根骨。

谢阑深而?后又?睹见另一份跟宜林岛牵绊极深的女孩资料,默了数秒,很平淡的语调说:“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没有父亲庇佑,有勇气将罪证交给警方,阴差阳错被容伽礼护住了一条命,整件事里,她也?是?受害者。”

过了许久,容九旒当着他?面?,将这份写着路汐名字的资料锁进了暗无?天日的保险箱。

*

容伽礼苏醒过来,已?是?半年之后。

他?这具濒临死亡的躯体因为抢救时用的药物过猛,头?部又?遭到重击过,伴生而?来的后遗症自然是?更猛,最直接的便是?:出现了视觉障碍和?失忆症状。

起先谁也?没察觉出这点,容伽礼生命体征不稳定,一天时间?里,只有半个小时是?清醒的。

为了以防容家心怀不轨之人会扰到他?养病,容九旒将他?销声匿迹般地藏身在了山顶禁区,谢绝了外界任何人来探访,知道内情的少之又?少,想窥视一二,便会遭到容九旒的无?情警告。

等又?过半年。

容伽礼生命体征平稳了,昏睡的时间?逐步减少,可严重的精神障碍却一直纠缠于身。

主治医生说他?近日显得?异常冷漠,拒绝与人沟通,也?似乎没怎么吃进去食物,再这样下去,病情只会越发恶劣。

容九旒走进那扇被深锁的门?时,室内无?光,犹如被巨大?的一片黑暗所覆盖,唯有容伽礼更黑的身影隐在其中,这里极空旷,被四面?白?墙环绕,他?此刻就静静朝着一面?,不知脑海中深思何物。

容九旒站定观察了很久,缓步走过去,用很轻语调问:“你在想什么?”

容伽礼整个人削瘦不少,这是?不可逆的,穿着宽大?的白?色病服都显得?松垮,肩背的骨骼轮廓隐隐透出,这具身躯容九旒可以一点点补回血肉,但他?躯壳内的精神世界是?完全?封闭的,谁也?踏足不进去。

以为又?一次得?不到回应,却不想容伽礼竟开口了:“我做了一个梦,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存在一座海岛,那里有很多蝴蝶寄生,有红树林和?蓝色海滩,我还看到了一个女孩,她站着日出里,很神秘,我想看看她是?谁,可走了一夜,终究走不到她面?前去。”

容九旒手掌刚要覆上容伽礼肩膀,猛地僵了僵。

容伽礼的嗓音平静到只是?跟父亲分享这个匪夷所思的梦境罢了,落下的话,在这静谧空旷的空间?里有回音:“为何我总想见上她一眼,今日睡醒时,我好像见到了,在这墙壁上,她正抱着一束盛开的昙花对我笑,父亲,有笔吗?”

为了防止容伽礼精神痛苦到极端,会借物伤及自身,他?住的房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平时连喝水的玻璃杯子,都是?让护士及时收走。

更别提看似普通却尖锐的一根笔了。

容伽礼想将梦里的女孩画出来,而?这个过程是?平静的,他?精神上的一些症状罕见地稳定了下来,没有继续突然病发,他?一幅又?一幅的画有数百张,刚开始是?浓墨重彩的,充满了神性,会给站在星空之下的海边女孩画上象征着自由女神的冠冕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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