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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映见状,倒是愈发不?解了,犹豫着伸手去摘下那枚荷包,缓缓将其打开?了。

里边是张折叠起来的文书。

好像是虚空中有一记重锤,正正好砸在了她的心上?。

张玉映的脸色倏然变了,原先?平稳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乔翎——哆嗦着手掌,将那份文书展开?。

只瞟了一眼,情绪便再也控制不?住了,万千酸涩涌上?心头,霎时间泪如雨下。

乔翎原本都满脸享受的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了,等了会儿也没见有人来抱自己,不?由得狐疑的睁开?了一只眼睛暗中观察。

却见张玉映持着那张手书,已然泣不?成声?。

乔翎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张玉映回过神来,见她情状,动容感?激之余,又觉好笑。

她本就是学富五车的才?女,口齿向来也不?算笨拙,然而此时此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扑过去紧紧地抱住自家娘子,哽咽着叫她:“娘子,娘子!”

乔翎心满意足了:“这才?是英雄救美该有的待遇嘛!”

乔翎抱着张玉映的腰,很大声?的在她脸上?“mua~”了一口,继而道:“玉映,你要请客的!”

张玉映胡乱的抹了把脸,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只用力的点头,说:“好,请客,请客!”

乔翎松开?她,两手插腰,眉飞色舞的盘算起来:“原本就打算庆祝一下收到了三?省的牌匾,这回我们俩可以一起请客了——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嘛!”

张玉映用力的点头,说:“对,娘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乔翎嘿嘿一笑,开?始数人了:“二弟是一定要请的,倒是韩相?公和羊姐姐离京了,不?过没事?儿,小韩节还在,叫二弟带着他来!还有丛丛……”

“不?止呢,”张玉映眼眶里还含着泪,脸上?的神色却是振奋的,有希望的,她笑吟吟道:“还有苗氏的两位夫人,西市的那位大夫……”

“噢,对了!”

她要是不?说,乔翎还没想起来呢:“还有我表哥!”

张玉映:“……”

张玉映不?由得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那一句嘴了,当下笑容一僵,迟疑着道:“这位就不?太有必要了吧……”

……

越国?公府的正院里,气氛一片融洽,而宫廷之内,却正是风声?鹤唳之时。

今日?大公主?做寿,百官及勋贵行宴,偏殿又如何会失了火?

谁来就整件事?承担责任?

如何安抚伤亡人家?

且还有最?要紧的,越国?公夫人与二公主?在火灾发生之前,在偏殿针锋相?对的那一场龃龉……

真正是千丝万缕,焦头烂额。

大公主?倒还沉得住气,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一桩桩安排明白,将要往崇勋殿去拜见圣上?时,大驸马却匆忙前来了。

大公主?原先?差遣他去负责今日?死伤人家的宽抚和后?续处置,见他来此,便知是有了变故,目光随之凝重起来:“出什么事?了?”

大驸马神色稍有不?安:“公主?往前殿去后?,二娘在偏殿待了会儿,便往千秋宫去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触怒了太后?娘娘……”

大公主?听得默然,几瞬之后?道:“然后?呢?”

大驸马注视着妻子,低声?道:“太后?娘娘下令掌嘴二十,削去了二娘一半的封邑。”

大公主?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我这就过去!”

本朝宫廷对于皇子皇女,向来都是比较优容的,尤其朱皇后?早逝,当今未曾册立继后?,是以所以得皇子公主?们虽然有着名义上?的嫡母,但实际上?,俱都是在生母抚养下长大的。

除了二公主?。

她的生母原是侍奉当今的宫人,承幸之后?有了身孕,当今便给了她婕妤的位分。

再之后?二公主?稍大一些,便被送到了太后?娘娘身边,说起来,也是满宫皇子公主?们独一份的待遇。

圣上?是个宽和的父亲,皇嗣们的生母当然不?会虐待自己的孩子,除了不?懂事?的时候,在书房淘气,可能会挨师傅的手板,旁的时候,几乎都没人敢动皇嗣们一根手指头。

更别说是掌嘴这样屈辱性的惩罚了。

就算是对待犯了错的宫人和内侍,也多?是杖责居多?。

现下太后?给予二公主?如此惩处,肢体上?的痛苦未必会有多?大,但是羞辱的意味却是十分浓重了。

尤其二公主?这回过去,大概正是因为先?前吃了越国?公夫人一记耳光,最?后?此事?却不?得不?不?了了之……

大公主?想去阻拦,却反而被大驸马拦住了。

他有些无奈,眉宇间浮动着一点怜悯,微微摇头:“殿下,那边已经结束了。”

大公主?心头一紧。

她脸色微白:“太后?娘娘……”

一直以来,在她心目当中,太后?娘娘都是一个朦胧的、有些模糊的崇敬符号。

那是很少?出现在孙辈们面前的祖母,是曾经摄政数十年的天后?,也是作为有意大位的孙女在精神上?的图腾之一,可是听闻此事?之后?,大公主?鬼使神差的想起了母亲先?前同自己说过的话来。

当初朱皇后?临盆之际,母子俱亡,宫内风传是太后?下令杀母保子,不?曾想害了朱皇后?的性命不?说,最?后?皇嗣也没能保住。

太后?闻听之后?并不?辩解,而是直截了当的割掉了那些多?嘴之人的舌头,其中有一条,属于当时位列四妃之一的淑妃。

在那之后?,曾经冲冠六宫的美人消失无踪,连尸骨都无从寻觅了……

大公主?为之默然,久久没有言语。

最?后?,反倒是大驸马主?动握住了妻子的手:“您不?是要去拜见圣上?吗?去吧,不?要耽误了时辰。”

大公主?看他一眼,神色转缓,点一下头,带着侍从们,匆忙往崇勋殿去了。

……

崇勋殿里。

圣上?听大公主?说了事?情原委之后?,倒是不?觉得奇怪,反而点点头,居然觉得理所当然:“像是越国?公夫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大公主?心内惊疑:“阿耶,我同越国?公夫人叙话之时,有两位中朝学士不?请自到,这岂不?是说……”

圣上?姿态随意的坐着,手捏一把折扇,告诉女儿:“第一次试探结束,得到结果之后?,你就该收手的。你想知道越国?公夫人是个怎样的人,越国?公夫人也知道你是在试探她,但是她并不?介意将自己的行事?准则和盘托出。”

他很冷静的点评,说:“你之后?的威胁,太冒失,也太愚蠢了。”

大公主?意欲解释:“阿耶,我并没有……”

圣上?淡淡的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想用越国?公夫人在意的人来威胁她,你只是在阐述和讨论一种平衡上?的可能。但是仁佑……”

他加重语气:“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如果你无法真正将威胁的具体内容实施到现实当中,就一定不?要呈口舌之快,将它宣之于口。这只会触怒对方,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

大公主?听得变了神色,不?由得跪下身去,郑重道:“谨受教。”

圣上?没有叫她起身,语气严厉,继续道:“二娘今日?自取其辱,是因为她过于骄傲了,你身上?也有着与她如出一辙的短缺——仁佑,你要改掉它!”

“你跟二娘同样骄傲,你放不?下自己皇室长公主?的身份,这一点,你远远比不?上?越国?公夫人!”

“如若真的要以势压人、讨论身份,越国?公夫人是超乎于当世?所有人之上?的,可她并不?把这当成立身的倚仗,她最?在意、最?看重的,是她心头认定的那个‘理’字。这是她自己寻到的一面旗帜,也是她的意志所在。”

“你是我选定的后?继之主?,如若在你心里,最?要紧、最?值得看重的居然是自己的身份和虚伪的皇室尊严,那就太幼稚,也太可笑了!”

大公主?心下战栗,再次郑重叩首:“谨受教!”

圣上?见她流露出豁然的神色来,语气就此和缓下去:“你该去中朝感?谢一下那两位学士,如果不?是他们及时赶到,制止了事?态进一步发展,现在你未必有机会跪在这里听我说教。”

大公主?心内震颤,难以置信:“越国?公夫人真的敢……”

圣上?很肯定的告诉女儿:“她真的敢。”

大公主?嘴唇颤抖几下,迟疑几瞬,还是问了出来:“越国?公夫人,真的能……”

圣上?听得笑了一下,继而再一次告诉她:“她真的能。”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即便是当着两位紫衣学士的面。”

有些事?情,还是要亲身经历了之后?才?能有所感?悟。

不?撞南墙,来个头破血流,怎么可能知道南墙有多?硬?

若是力气用大,一头撞死了,也是命该如此。

大公主?张嘴欲问,而圣上?已经未卜先?知一般,告诉了她她想要知道的那个答案。

“所谓‘破命之人’,就是指不?被这片天地的规则所束缚、可以打破当世?所有人固有命运的人,普天之下,只会有一个这样的人。”

说着,圣上?抬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脚下的大地:“她承继了唯一的天命,是这片天地意志的投射,相?较起人间的君主?,那才?真的可以被称为是‘天命所归’。”

他告诫女儿:“不?要去招惹越国?公夫人,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该庆幸,她作为一个强者,却愿意去跟你讲道理。”

大公主?为之默然,良久之后?,终于道:“阿耶,我是否可以将这些告知二娘?不?然,依照她的性情……”

圣上?目光和煦的看着她,语气温和,说:“当然不?能了。”

大公主?没想到父亲会如此回答,不?由得面露愕然:“阿耶……”

圣上?语气平和如初:“她是三?岁小儿吗,到了这个年纪,还需要人把饭掰碎了,嚼烂了,喂到她的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