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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翎说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回头看他:“是不是我说什?么你就?认同什?么?”

姜迈理所应当的说:“当然是啦!”

乔翎心满意足了。

小夫妻俩并着肩继续往前走,话头倒是又转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她说:“但?是二弟说的其实也?有点道理,总要允许有人发出不一样的声音嘛。”

姜迈说:“但?是他也?不能乱发呀。”

乔翎稍显愤愤道:“不错!”

愤愤完之后,又不禁有些好?奇:“车貔貅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你先前有跟他打过?交道吗?”

姜迈听罢,却是微微摇头。

天空上明月正圆,那清辉撒在他脸上,叫他面?庞也?显得格外皎洁起来。

他说:“越国公府是勋贵门庭,车貔貅却是科举出身,两家能有什?么交际?”

“说起来,车貔貅的官位其实也?不算很高,侍御史,官居从六品,只是因为御史台向来强势,职权亦高,他虽不到五品,但?也?可?以升殿,所以才格外显眼一些。”

乔翎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彼时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城门关闭,想要回温泉庄子里去,怕也?不成了。

夫妻俩索性回了越国公府,倒是叫府里边的人小小吃了一惊。

乔翎宽抚几句:“没什?么,我同国公回城来办了点事,明天估计就?走,别惊动老太君了。”

往正房去洗漱躺下,不知怎么,竟也?没有多少睡意。

姜迈枕着手臂躺在旁边,听老祖小声在数:“一只貔貅,两只貔貅,三只貔貅……”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睡不着?”

乔翎不再?数貔貅了,心烦意乱的“唉”了一声:“车貔貅骂我,这很不好?。只是我为了报复他,偷偷把他家门口貔貅的屁股给凿了,其实也?很不好?。”

她胡乱揉了揉脸,说:“他骂我,我可?以当面?去辩解,甚至于骂回去的呀,背地里悄悄凿他们家门口貔貅的屁股,倒是有失磊落了。”

姜迈温和道:“那太太想怎么做?”

乔翎烦兮兮的蹬了蹬被子,再?叹口气:“唉,有时候也?真是拿自己没办法?!”

……

是日午后,待到车貔貅下值回府,就?见自家门前立着几个?神情古怪的家仆。

再?一转目,却见一衣着利落的年轻女郎单手提一只皮桶,另一只手持着工具,正埋头苦干,填补门前那两尊貔貅上的窟窿。

一位年轻郎君持伞立在她身后,长?身玉立,轩然霞举。

车貔貅:“……”

车貔貅为之默然,盯着那二人瞧了好?一会儿,才徐徐开口:“原来是越国公夫妇,二位何以贵足履贱地?”

姜迈微觉窘迫,干咳一声,意欲开口。

乔翎已?经一边干活儿,一边回答了:“来把这两个?窟窿堵上。”

车貔貅“哦”了一声,又问:“无缘无故的,贤伉俪为什?么要来揽这活计?”

“这还用?问吗?”

乔翎理直气壮地回答他:“当然是因为这两个?窟窿是我凿的了!”

姜迈:“……”

围观群众:“……”

车貔貅也?被她这话震得缄默了片刻,转而才道:“既然是越国公夫人凿的,何以今日又要来补呢?”

乔翎补完了最后一下,顺手用?刮子将截面?刮得平整,末了将手里工具丢回到空桶里:“因为我觉得那么做不好?,也?不对。”

“我既然觉得你骂我骂得不对,就?得堂堂正正地来跟你吵一架,不能背地里凿你们家貔貅的屁股,这太不光明正大了!”

车貔貅生?了一双向下耷拉着的死鱼眼,这双眼睛叫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这会儿眼皮再?往下一垂,就?显得更没精神了。

他抬手挠了挠脸,说:“越国公夫人还是先把钱赔了吧。”

车府的侍从在旁听着,赶忙小声道:“已?经赔过?了。”

车貔貅语气寡淡,说:“按本朝的律令,蓄意损毁他人财物,得三倍赔啊。”

侍从说:“就?是按三倍赔的。”

车貔貅长?长?的“哎——”了一声,把低垂着的眼睑掀起来:“这才有点意思嘛!”

他神情很认真地去看乔翎,问:“去府里吵,还是就?在这儿吵?”

乔翎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去府里吵!”

车家的侍从:“……”

姜迈:“……”

喂喂喂,你们俩为什?么能这么自然而然地接上这么奇怪的话啊?!

……

车府前厅。

乔翎协同姜迈,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进去,正遇上车夫人从后院那边过?来。

四目相对,车夫人显而易见的怔了一下,狐疑地看看丈夫,再?狐疑地看看乔翎夫妻二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间流露出惊讶又动容的神色来。

“天呐,你居然有朋友了?!”

车夫人感动得热泪盈眶,拿手帕一个?劲儿地揩泪:“成婚这么多年,头一次见有客人登门——居然还是两位客人!”

乔翎:“……”

车貔貅:“……”

两方无言的时候,车夫人已?经热情洋溢的招呼侍女们去准备茶饮和果子:“找今春的新茶来泡,千万不要怠慢了客人!”

说着,又去挽乔翎的手臂:“太太里边坐——哎呀!”

她又是唏嘘,又是抽泣:“真是好?多好?多年没有人来过?我们家了!”

乔翎:“……”

乔翎一个?人能斗一万个?恶婆娘,但?是偏偏对这种姿态友善的热情姐姐没办法?。

她木着半边身子被车夫人挽着进了前厅,脑海中?打转着听到的那几句话,不由自主道:“没有亲戚上门吗?”

车夫人告诉她:“我阿耶阿娘早已?经去世?了,当年为了争夺遗产,我这边的亲戚算是彻底闹翻啦!”

啊?

乔翎木然道:“……车貔,不是,车御史那边的亲戚呢?”

车夫人语气轻快:“这位太太,你不知道他是嫁到车家来,跟我姓的吗?他爹娘那边,早就?老死不相往来啦!”

乔翎:“……”

啊?

车貔貅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怎么健康啊……

乔翎木然道:“没有朋友吗?”

车夫人听得一阵心酸,神态萎靡,唉声叹气:“就?他这个?骂天骂地骂天下的脾气,能有什?么朋友?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钱!”

乔翎:“……”

车夫人挽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我也?劝过?他的,只是他脾气死犟,怎么都不听,在外边得罪的人能站满一个?山头,真怕哪天遇上什?么祸事,全家都一起完蛋!我们夫妻俩也?就?算了,可?别牵连到孩子身上——好?在我们没孩子!”

乔翎:“……”

不止车貔貅,车夫人你的精神状态好?像也?不怎么健康啊……

乔翎尤且还在发呆,那边车夫人已?经亲热又不容拒绝地将她推到主座前坐下,自己坐了另外一个?,殷勤地替她抓了一把干果过?去。

她回头朝车貔貅抱怨了一句:“虽说小孩子吵闹起来是挺烦人的,但?是没个?孩子吧,又忍不住担心晚年会不会觉得孤独。”

车貔貅镇定自若地请姜迈在客座上落定,自己坐在车夫人下首处,神态温和的宽抚她:“放心吧太太,我把你伺候走了再?死。”

乔翎:“……”

乔翎忍不住捂住口,悄悄问自己下首处的姜迈:“……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

姜迈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慢条斯理地剥着,闻言抬头看她,诧异道:“哪里奇怪了?”

乔翎:“……”

乔翎稍觉憋屈的皱了皱眉毛:“都很怪!”

姜迈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神都人,这很正常。”

侍女奉了香茶过?来,乔翎心里边五味俱全地接到手里,听车夫人在对面?问:“咦,好?像还没有问,这位太太是怎么跟他交上朋友的?”

乔翎迟疑地觑着车貔貅:“其实不算是朋友……吧?”

车貔貅冷静地回答她:“现在还不算。”

乔翎道出了本来目的:“我是来跟他吵架的……”

车貔貅做出了充分的肯定:“不错,是这样的!”

车夫人:“……”

车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乔翎有点不要意思的挠了挠头,继而一指车貔貅,大声指责:“无冤无仇,这只貔貅上疏骂我!”

车貔貅果断放下手里的茶盏,大声还击:“明明是有理有据——我是御史,这是责任所在!”

车夫人:“……”

乔翎:“我又没有违法?乱纪,最后不仅帮着破了案子,还抓了许多罪犯回去!”

车貔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乔太太,你越权了!”

车夫人:“……”

乔翎:“那是因为京兆府办事效率太低,等他们找到线索,人质该没命了!”

车貔貅:“京兆府无能,这件事我晚点写奏疏弹劾太叔京兆——但?这跟我上疏弹劾你并不冲突——你的确越权了!”

车夫人心惊肉跳:“喂,你别再?去得罪京兆尹了啊……”

姜迈则将手里剥完的那只橘子掰了一半,递到自家太太手里。

乔翎顺手接过?,一口鲸吞似的塞进嘴里,嚼嚼嚼,含糊不清地开始生?气了:“因为京兆府无能为力?,我才去做的,没有比人命更重要的事情!”

车貔貅也?开始生?气了:“乔太太,能够保护天下多数人的,始终都是制度本身,而不是零星一两个?如你这样的英雄!你的确救了人,但?这与你打破了制度,为后来人提供了可?以钻空子的漏洞并不冲突!”

又说车夫人:“夫人,你别在这儿干坐着,也?给我剥个?橘子啊,我刚才输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