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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翎询问似的看了过去?。

梁氏夫人悄悄告诉她:“有人不愿意看你入朝。不只?是这几个族老,姜裕那儿也有人在吹风。”

乔翎眉头微微一跳,笑着应声:“知道?啦!”

她很郑重地说:“谢谢你呀,婆婆!”

梁氏夫人轻哼一声,傲然地抬着下颌,没说话。

婆媳俩一道?折返回去?的时候,老太君正歪在寝室的塌上假寐,神情稍显疲惫。

姜迈辞世之后?,她眼见着苍老下去?了。

这会儿看她们过来,方才叫姜二夫人搀扶着,强撑着坐了起来:“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纷争,这是亘古以来的道?理。别觉得这几个老家伙的行径可?笑,咱们觉得可?笑,是因为眼下的利益还不能打动我们罢了。归根结底,人都是一样的东西?。”

她叫乔翎坐到自己的床边上来:“乔氏,我有几句话叮嘱你,要好好地记在心里。”

乔翎顺从地应了声:“是。”

老太君目光温和?地瞧着她,徐徐道?:“现?下还不知道?圣上和?相?公们打算叫你去?哪个衙门,但是朝中处事,万变不离其宗,一定要记得谨而慎之,不要急于上手……”

她说:“你还很年轻,虽然聪明?,但是没有在朝办事的经验,大可?以慢慢着手去?学。如果急急忙忙想着去?揽权争势,做得绝顶好也就罢了,一旦露了痕迹,叫人知道?你是不懂装懂,也就失了威信,反而因小失大。”

乔翎认真地应了:“是。”

老太君见她答应的郑重,微微颔首,又继续道?:“进了新地方,少说,少做,多听,遇上不明?白的,也不要怕去?问。”

“朝中四?位相?公,有三位与你相?熟,这就是你的人脉,姜氏在朝中也有些故旧,安国公府、广德侯府都是正经的姻亲,真的遇上了什么,也可?以去?求助。”

“不懂不丢脸,不懂装懂,还把事情做坏了,那才丢脸!”

“你是以勋贵的身份入仕,官阶必然不会低的,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得了高官厚禄而沾沾自喜,品阶越高,就越应该慎重自持。”

“说到底,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譬如我,只?是因为出身公府,就天然地凌驾于世间大多数人之上,凭什么呢?宽以待下,仁以爱民,不只?是为了虚泛的褒赞,也是为了自己。”

“底层的人得到的本来就很少,再去?压榨欺凌他们,人家是光脚的,能豁得出去?,你也能豁得出去?吗?”

乔翎俱都老老实实地应了。

最后?,她思忖着那司封郎中说的话,犹豫着问了出来:“老太君,您说,我要不要去?拜会一下邢国公?上朝的时候,他就在我后?边呢。”

老太君觑了她一眼,叹气道?:“这是我又一件要教你的事情,不要临时抱佛脚。知道?能用到人家的灶,就记得早一点?烧,明?天就上朝了,今天才去?登门拜访,是不是晚了点??”

乔翎听得脸上一阵发热:“是我疏忽了……”

老太君一伸手,芳衣便会意地递了帖子过来。

她接到手里,送到乔翎面前去?:“这回的灶,我替你烧过了,下一回,可?没有这种好事了!”

乔翎面带茫然地将?那张帖子接到手里,打开一看,才知道?早在姜迈病故第二日,老太君便发帖与邢国公府,希望邢国公届时对自己稍加照拂了。

她大为动容:“老太君……”

老太君稍显疲乏的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邢国公应了此事,只?是他近来事忙,时常出城,无?暇接待,我也就没叫你去?登门拜访。虽然如此,明?日你见了他,还是要道?一声谢的。”

乔翎毕恭毕敬地应了:“我知道?了。”

老太君便叫姜二夫人搀扶着,再度躺了下去?:“去?吧,我也实在累了。”

……

空置许久的尚书?右仆射终于有了主?人,先前因韩少游被?贬出京而空置的门下省侍中也再度被?填充上。

卢梦卿饮一口茶,有些唏嘘地同乔翎道?:“真没想到,大王居然真的将?右仆射收入囊中了!”

乔翎却说:“大理寺卿唐济居然也成了宰相?,这才稀奇吧!”

大王是朝天女出身,当?世名臣,将?户部打理的井井有条,做宰相?不足为奇,可?唐济算哪根葱啊……

老祖可?还记得最开始这家伙和?稀泥判案,偏袒承恩公府的事儿呢!

她忍不住道?:“他是凭的什么?政绩没有,能力微薄,能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就是祖坟冒烟了,现?在居然还做了宰相??他还很年轻吧?有四?十岁没有?”

想了想,又哼了一声:“那烟也不是他们家祖坟冒的啊,还是唐红去?点?的,这个死钻营的赘婿,癞蛤蟆还真是吃上天鹅肉了!”

“大乔姐姐,”卢梦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怎么比朝上的那些言官还刻薄?”

笑完之后?又正了神色,同她说:“圣上手底下不缺能办事的人,也不缺出身显赫的臣子,但是政事堂里,缺一个以他的意志为圭臬的宰相?,这就是唐济的价值!”

转而又把事情掰碎了告诉她:“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擢升太快,对唐济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太年轻了,资历和?才干都不够,圣上揠苗助长,他只?会被?打成幸臣。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只?能倚仗圣意,可?越是倚仗圣意,就越会助长士林和?御史台对他的敌意,捷径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乔翎仔细想了想如今政事堂的六位相?公,不由得道?:“居然有两位是姓唐的呢……”

如此言说一句,她忽的福至心灵,不禁问了出来:“你知道?病梅吗?”

卢梦卿脸色微变,反问道?:“你遇上过病梅的人?”

想了想,不禁恍然大悟:“是呢,你在神都闯出了这么大的声名,她们来找你,也不为奇!”

乔翎这回是真的吃惊了:“你居然知道??!”

卢梦卿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我不知道?才奇怪吧?你不是在北阙的望楼上贴过公告书?吗?病梅也去?贴过——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向?一旁张玉映道?:“张小娘子,劳驾你去?取纸笔来,我把那篇文章默出来给她看看。”

“不必了,不必了,”乔翎赶忙摆手:“我看过了的。”

同时,又在心里想,原来病梅的人也曾经去?张贴过公告书?吗?

卢梦卿“哦”了一声,从旁边果盘里摸了个橘子开始剥,一边剥,一边说:“病梅跟无?极一样,都是游离于朝廷之外?的组织,她们曾经暗杀过主?张将?女子从学堂当?中驱逐出去?的宰相?。”

乔翎惊了:“她们居然还干过这种事儿?”

无?极嚣张的时候,也就是想绑架一下宰相?的母亲,病梅居然暗杀过宰相?,且听这意思,还成功了?!

卢梦卿笑道?:“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她们甚至有专门的杀手团呢。”

乔翎目瞪口呆。

卢梦卿告诉她:“明?宗皇帝之前,病梅的通缉排名甚至于比无?极还高,到天后?时,才逐渐衰减下来……”

乔翎心头一动:“天后?时候,对她们的通缉才衰减下来?”

“是啊,”卢梦卿摘取着橘子上的丝络,忽然间想到什么似的,莞尔抬头,看她一眼:“你是不是不知道?,病梅的领袖和?要人都是女人?”

“啊?!”乔翎一声惊呼。

卢梦卿这才觉得对了,笑着告诉她:“病梅的主?张同女主?临朝,其实是存在有相?当?一部分共通关系的,很多人都觉得,如今在朝的女性高官当?中,很可?能存在她们的党羽,不,不是很可?能,是一定有她们的党羽。而昔年天后?当?政之后?,连带着对她们的缉捕和?敌视也放轻了,还有人觉得……”

说到这里,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来。

乔翎面不改色地坐在椅子上喝茶,还饶有余裕地同张玉映道?:“玉映,我晚上还要吃鱼!”

张玉映笑眯眯道?:“好呀。”

卢梦卿急了:“你怎么不问我?!”

乔翎忍俊不禁道?:“因为我知道?你憋不住啊!”

“快别卖关子了,”她催促说:“还有人觉得什么?”

卢梦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继续道?:“还有人觉得,或许天后?的上位,同病梅之间也有些牵扯——因为实际上,天后?临朝,距离病梅的最终目标,只?差了一步而已。”

乔翎微吃一惊:“病梅主?张推举一位女帝上位吗?”

卢梦卿微微摇头:“比那要复杂得多。病梅创立至今也有个几百年了,内部派系繁多。温和?派系主?张,女人应该得到和?男人平等的政治权柄。”

乔翎忍不住问:“那激进派系呢?”

卢梦卿从容接了下去?:“应该把男人杀掉九成,留下一成用来配种,并且把这一成人彻底地驱逐出政治领域。”

乔翎大为震撼:“啊……”

想了想,又很感兴趣地问:“有什么理论依据吗?”

卢梦卿思忖几瞬,而后?告诉她:“她们的理论依据是,高皇帝至今出了那么多男帝,却没有人觉得不正常,甚至于觉得用‘男帝’来称呼天子很古怪,是冒犯天子的行径,为什么又理所应当?地觉得全是女帝的皇朝很离奇呢,这不就是重复了男人的故事吗?”

“男人理所应当?做出来的事情,女人做了,就是大逆不道??”

乔翎凝神细思。

乔翎若有所悟。

乔翎忍不住拍了拍大腿:“我靠,这很有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