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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言抱拳还礼:“职责所在,岂敢言苦?”

乔翎同样?行了礼,继而说:“既在其位,当谋其职。”

蔡大将军听出了另外一重深意,不由得神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初。

他笑道:“我?将十三郎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给带过来了,叫两位深夜操劳,实在是这小子的过失!”

不等?两人说话,他便当先问了出来:“王家与曹家可曾有人伤亡,亦或者损失了什么财物?我?马上?便去赔礼道歉。”

庾言看向乔翎。

乔翎倒是没有瞒着他,直言道:“却没有听说有人伤亡,亦或者损失了财物。”

蔡大将军听她如此直言不讳,显然无意在这件事上?拿捏十三郎一把,倒是有些?讶异,转而微觉钦佩。

他客气地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这几人的罪责,就该是犯夜,乃至于私自潜入他人府邸了吧?”

乔翎应了声:“不错。”

蔡大将军放下心来,转而低下头,同面前二人商量:“既然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也就无谓将此事宣扬出去了,王、曹两家,老夫自去请罪,今夜来此的兄弟们,我?也另有酬劳,今晚之事,就到此为止,如何?”

乔翎笑了:“蔡大将军,公开贿赂朝廷官员,我?是可以连同你也一起扣下,请你往京兆府去喝茶的。”

蔡大将军见她不肯买账,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依乔少尹的品阶,想要扣下我?,怕还不成吧。”

右威卫大将军是正三品,品阶上?与宰相是一致的,京兆府少尹从四品下,差着好几个?品阶呢!

乔翎听后不气不恼,脸上?笑意愈浓:“既然如此,蔡大将军是否需要我?使人去请太?叔京兆,叫他亲自来提您呢?”

蔡大将军冷笑一声:“太?叔京兆也不过是从三品,有什么资格提我?入京兆府?想这么干,咱们怕是得去圣上?面前打?打?官司了!”

乔翎从善如流:“好啊,需要我?去请太?叔京兆来,明天就这事儿,咱们一起去朝上?打?打?官司吗?”

蔡大将军:“……”

蔡大将军险些?原地破防!

越国公夫人你怎么这么讨厌啊,差不多?就得了,怎么还非得把人逼到死角里去叫人低头?!

不就是口头行贿吗,你不肯答应就算了,怎么还追着杀?!

他堂堂正三品大将军,难道还真能为了这么一句话,去圣上?面前扯皮?

即便是圣眷深厚,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啊!

蔡大将军脸色铁青,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乔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所以说到底去不去圣上?面前打?官司啊,蔡大将军?”

蔡大将军:“……”

蔡大将军憋屈不已:“不去了!”

乔翎语气轻巧地“哦~”了一声,继而道:“那我?这可就把蔡十三郎提走啦?”

蔡大将军没好气道:“你们在这附近拿住了人是真,十三郎可是安安生生的待在府上?,难道那些?贼人出言指证,就能证明十三郎真的参与其中?如若这是诬陷呢?”

出门之前,他已经问的很清楚了,十三郎与二公主是各取所需,并没有留下书信之类的凭据,今夜这变故是否真的会牵连到十三郎身?上?,犹未可知!

他很冷静地抛出了询问府上?师爷之后给出的答案:“乔少尹,依照本朝的律令,三天之内,如若你拿不出切实的证据,证明他与那几人有所关联,就得放他出来!”

庾言不由得皱起一点眉头,扭头去看乔翎。

乔翎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东西?,微微带着一点好笑的意味,说:“蔡大将军,谁说我?是单为这一桩案子来拘他的?”

蔡大将军脸色顿变!

不只是他,连同他身?后的蔡十三郎,都?面露骇然之色。

乔翎拍了拍手,身?后诸多?卫率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

人到中年,脸上?被市井烟火气熏染得有些?焦红的杨大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蔡大将军虽不知道他是谁,但?也猜测出了几分?。

蔡十三郎又气又恼:“你没走?!”

复又怒道:“我?赏给你整整三千两银子了,你还要怎样??!”

杨大郎从怀里取出那三张一千两的银票,低头看了看,笑着摇了摇头。

他说:“十三郎,你赏的太?多?了。”

说完,他将那折叠在一起的三张银票撕开,走上?前去,塞了一半到蔡十三郎的腰带里。

蔡十三郎愣在当场。

杨大郎捏着手里边剩下的三张残缺银票,说:“我?们家的祖宅,只卖了一千五百两,现?在,我?也只要一半。”

蔡十三郎愕然回神,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杨大郎目光平和又坚定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终于,还是蔡十三郎先低了头,他瑟缩着,低声问:“你到底想要多?少钱?开个?数吧!”

杨大郎面带一丝嘲弄,摇摇头,并不说话。

蔡十三郎狠了狠心:“我?给你一万两,此事到此为止!”

杨大郎仍旧不曾言语。

蔡十三郎追加了个?数:“两万两!”

杨大郎缄默着,一声不发。

蔡十三郎眼底闪过愤愤,忍不住道:“姓杨的,做人别太?贪心了!”

杨大郎轻轻说:“这些?年,我?不是为了钱,才留在神都?城里的。”

蔡十三郎面露不解之色。

杨大郎看着他,说:“我?是为了赌一口气。这一口气,千金不换!”

三千两很多?吗?

真的很多?了。

可如果天平的另一端,是弟弟原本光洁的脸孔,是祖辈世代打?拼传下来的祖宅,是全家人原本顺遂安泰的生活,是杨家上?上?下下将近二十口人的尊严和脸面呢?

三千两很多?吗?

一点也不多?!

……

杨大郎曾经短暂地动摇过,可是很快,他又后悔了。

妻子的那句话点醒了他。

常言讲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自家人又没有什么错,凭什么任由蔡十三郎搓圆搓扁,随意揉捏?!

他豁出去了,也要把蔡十三郎搓扁,揉捏这狗东西?一回!

杨大郎第二次递了信过去,没多?久,便有个?年轻郎君奉乔少尹之名?,去铺子里接他们一家。

那年轻人自称名?叫公孙宴,叫他们一家人上?了马车,继而载着他们在神都?城内穿行了约莫三刻钟,终于在某座恢弘大气的府宅门前停下了。

有个?神情木然、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在外边迎接他们。

公孙郎君问:“给杨家人住的院子收拾出来了吗?”

那中年管事点了点头。

公孙郎君又说:“我?表妹说了,明天还有一家人要搬过来,别忘了再收拾一个?院子出来啊!”

那中年管事脸上?的神情更呆滞了,他木然点点头:“……噢,噢,好的。”

……

蔡十三郎被带走了,原先聚拢在蔡大将军府上?东门处的金吾卫卫率们也迅速撤走了。

蔡大将军眼瞧着王、曹两家院子里还亮着灯,猜想两家的朝中同僚该当还没睡下,马上?便使人带了厚礼,前去致歉。

倒不是他不想亲自登门,而是事态未明之前,不去来一个?面对面,那此后无论是好是坏,都?还有个?缓冲的余地,与此同时,也是对对方态度的一种试探。

很快,试探的结果出来了。

王家也好,曹家也罢,都?没有接纳蔡大将军使人送去的道歉礼物。

只是用官样?文章把人给打?发了:

事情究竟如何,尚不清楚,蔡十三郎是否是被冤枉,也未可知,如若真的收了东西?,岂不是坐实了蔡十三郎有罪?

轻巧地把人给顶回来了。

这本身?其实就是一种相当冷漠的反馈了。

王中丞也好,曹侍郎也好,对待这件事的态度都?是一致的。

别管你蔡十三郎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别管那个?偷偷潜入我?家的江湖贼人本意是否只是短暂地借用一下我?家的地方遮掩行迹——一个?外人暗中潜入我?家,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冒犯的事情!

你算什么东西?啊,就跑到我?家来?!

把我?们家当什么地方了?!

什么叫只是进了门,没往内院里边走,敢情你们没往府宅里边深入,我?还得谢谢你们吗?!

王八蛋,真该死啊你们!

蔡大将军自己是个?大老粗出身?,同文官交际得少,与王、曹两家虽是邻居,但?真正与之走动得多?的,其实还是妻子闻氏夫人。

他只得厚着脸皮,低三下四去向妻子求助:“竹君,王中丞和曹侍郎两家那边……”

闻氏夫人这会儿已经重又躺下了,闻言懒懒地掀起眼皮来,说:“是我?去告发十三郎的。”

蔡大将军猝不及防:“什么?”

闻氏夫人于是就把话说得更加清楚明白了一些?:“十三郎去找了二公主,还领了二公主的人回来,我?知道,然后令人把这个?消息捅给越国公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