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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翎应声:“怎么?”

太叔洪说:“这?里边怎么还有柳希贤的事儿?”

崔少尹在旁听见,回?想?起上午乔翎同自?己打听的事情,微露讶异之色。

乔翎拿着?炊饼过去,低头一瞧,说:“我就是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写出来呀。”

“蔡十三郎与柳希贤争头鱼,希贤谦让,蔡十三郎得鱼,大?失颜面,迁怒杨氏,当众怒而鞭之……”

没有掺杂任何的个人情绪,只是平和地将?整件事情阐述出来罢了。

崔少尹在旁听了事情原委,不由得劝了一句:“乔少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案子?牵连到了蔡大?将?军府上和二?公主,隐隐地带上了王中丞和曹侍郎,一旦报到朝廷上,必然是要众臣瞩目的。

里头再添上柳希贤的名字……

虽然是实情,没有任何私人添加,但叫朝上的聪明人细细品味之后,之于柳希贤而言,总归是一种微妙的嘲弄。

蔡十三郎不是东西,他混账,他纨绔,他王八蛋,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都说不出二?话来。

可你希贤公子?跟他不一样啊。

你出自?名门,温文?公子?,品貌出众。

蔡十三郎因为跟你争鱼,把鱼铺的少东家打得毁了容——你要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可事情就发生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居然置若罔闻,得了让鱼的好名声之后,就从容离去?

当然,柳希贤这?么干并不犯法。

没有哪一条律例规定?,希贤公子?就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说到底,打人的是蔡十三郎,并不是他柳希贤,而蔡十三郎打人,也并不是柳希贤唆使的,他只是一个围观者罢了。

可是在道德上,就稍微有那么点说不过去了。

太叔洪叫人去取了笔墨来,问乔翎:“确定?就这?么结案,不改了?”

乔翎平静地吃了口炊饼,坐回?去,说:“就这?么结案,不改了。”

崔少尹欲言又止,最后不由得摇头苦笑?起来:“你啊。”

太叔洪也笑?了,低头在文?书上边署名用印,最后说:“柳相公是体面人,多半不会为此事说什么的。要是说了——我替你顶着?!”

崔少尹在旁叹了口气:“京兆,人家可是宰相呢!”

太叔洪被下属拂了面子?,不开心了:“宰相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岳父还是亲王呢!”

“他要是敢胡搅蛮缠,我就求我岳父帮忙,论胡搅蛮缠,可没人胡得过他!”

崔少尹:“……”

崔少尹心说,京兆,你这?话可千万别叫韩王知道,不然他第一个来胡你!

最后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

乔翎吃完饭预备着?下值,签离之后,眼瞧着?小庄跟白应、公孙宴一块走了。

哦,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小庄搬家呢。

皇长子?跟他们一处,原本想?直接下值回?去的,见他们都去了,想?着?自?己独自?回?去不太好,遂也跟着?过去了。

小庄只知道乔少尹给自?己寻了个新的住处,却不知道新住处在哪儿。

她心想?,或许是个靠近京兆府一点的房子??

乔少尹专门找的,总比她现在租赁的旧房子?要好吧?

今早晨出门的时候,她告诉金锁领着?其余三个孩子?把能收拾的都收拾起来,等她下值回?来,一起搬家。

皇长子?原还怕她们忙不过来,想?着?再多自?己一个人手也好,一瞧小庄那点家当,不由得沉默住了。

几个旧包袱,两床旧褥子?,小庄跟一个大?点的男孩各自?拎了只木桶,里边堆着?一摞旧旧的碗碟和发黄的筷子?……

全?损品质。

皇长子?看了那堆东西一眼,都觉得是自?己亏了。

他忍不住说:“要不还是别要了,我再给你们置办点新的去!”

总共才几个钱呢!

小庄微有点嘲弄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你可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大?少爷!

她叫那男孩子?:“金库,你先上去。”

金库“嗳”了一声,麻利地爬上了马车。

白应在旁缄默着?没有说话。

公孙宴趁人不备,轻轻踢了皇长子?一脚,悄声说:“闭上嘴,少管人家的闲事。”

又主动去接了两个包袱在手。

皇长子?感知着?腿上传来的反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踢我!

你居然踢我!

公孙宴回?头看他:“别愣着?了,你也去提两个包袱去。”

皇长子?委屈道:“……噢,好。”

家当都塞进了马车,小庄叫几个孩子?跟着?坐了进去,公孙宴另叫了辆车,他们其余几个人紧随其后。

皇长子?这?会儿还不觉有什么呢,等真的到了地方,他下去一瞧,整个人都木住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再三观察了四下里的建筑,终于确定?这?就是韩王府的偏门!

怎么着?,小庄居然租了韩王府的房子?不成?!

韩王府就算是揭不开锅了,也不至于往外?赁房子?吧?!

小庄倒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是瞧着?屋顶上的琉璃瓦和这?偌大?府邸的规制,便知道不是寻常之处,当下蹙起眉来,面露犹疑。

公孙宴热情洋溢地领着?她往里走:“这?下子?我们就是邻居啦!”

他指了指方位:“我跟大?夫住在这?边儿,你们几口住那边儿,一墙之隔,有事儿就说话!”

一个中年管事微笑?着?在等待他们,见人来了,就示意小厮们帮着?拿了那点可怜的行?李,归置到客房里去了。

小庄有些受宠若惊:“这?……”

深秋的午后,有且有些未曾散去的暑气。

公孙宴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把旧蒲扇,握在手里,顺势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乔少尹心里边有分寸。”

公孙宴、白应,还有皇长子?,他们这?些人,是不怕报复的。

全?天下都没几块比他们更硬的铁板。

但小庄不一样。

叫她住到韩王府上,一来是因为乔翎觉得这?个女孩子?有些可造之材,二?来,也是一种隐隐的保护。

不是生死?大?仇,没有人会去得罪一位年纪既长、德行?还平平的亲王。

就算是二?公主和鲁王,也不敢这?么干!

他们有的保护伞,韩王也有,甚至于韩王的伞还比他们的大?呢!

他们能跟别人论皇权,韩王在皇权之外?,还可以跟他们讲家法!

没道理他们一群有倚仗的人在外?边挑事,最后却叫人家小姑娘领着?几个孩子?吃苦头啊。

小庄听他这?么说,也就应了,她不是那种要强不要命的人。

实力微弱之际,打肿脸充胖子?,最后疼的只会是自?己。

倒是乔少尹给自?己寻的这?地方……

她迟疑着?问那中年管事:“您贵姓?”

中年管事微笑?:“免贵姓刘。”

“哦,刘管事,”小庄礼貌地问候一句,紧接着?道:“贵府主人是——”

刘管事道:“我家主人是当今圣上的叔父韩王。”

小庄着?实吃了一惊!

公孙宴领着?她进了院子?,同时说:“你可别觉得是占了什么便宜,咱们就只能住韩王府这?一角院子?,别的地方都不能去,素日里进出呢,也只能走这?道门……”

小庄正色说:“如此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她说着?,忽的发觉身?边少了点什么,回?头瞧瞧,讶异道:“咦,侯哥呢?”

公孙宴随意地摆摆手,说:“他看你这?边忙完了,也就回?家啦!”

……

皇长子?从前倒是来过韩王府数次,只是没到过现下公孙宴等人居住的那一角,叫管事领着?,他怒气冲冲地寻韩王去了。

彼时,韩王正在窝在暖炕上假寐。

隔着?一层玻璃,午后的光透进来,只有暖和热,却没有聒噪的秋风。

隔壁的房里摆了一排茉莉,侍女们手持羽扇,坐在花前徐徐扇风,将?茉莉的清香送到内室中去。

没法子?,韩王既喜欢茉莉花的香味,又觉得摆得近了呛人,就只能这?么做了。

他背上薄薄地出了一层汗,正觉舒服,想?着?翻个身?再晒晒另一面儿,就听外?头侍从来报,说:“皇长子?殿下过来了。”

韩王歪在榻上,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来就来呗,到了他这?个辈分,就算是圣上来了,他就这?么瘫着?,圣上也得说叔父真是老当益壮!

只要不面对某些癫人,他的日子?还是很舒服的。

皇长子?进了门,瞧见这?位叔爷爷如此闲适,眉头就拧了个疙瘩。

韩王没瞧见,事实上,就算瞧见了,他也不会在意的。

“平白无故的,你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我知道你跟甘氏分开,心里边难受,只是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人还是得往前看。”

他娴熟地出口成爹:“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没经历过什么事,不成熟,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