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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翎没跟宗正寺的人打过交道,同宗正少卿就?更不熟悉了,这会儿见?了他,也不好冒昧开口。

倒是宗正少卿对她很感兴趣,虽然话主要是对着薛中道和王中丞说的,但视线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她脸上瞟。

现下事态未明,薛中道不想贸然开口。

现下面对宗正少卿那过分热情殷切的询问,就?只是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无可奉告。”

宗正少卿碰了个钉子,也不气馁,低头瞧一眼劳子厚,又小声问:“劳中丞这是怎么了?”

“我先前在宗正寺那儿,就?听见?他在屋子里嚷嚷,起初乔少尹过去的时?候,好像也在御史?台门前同他发生了点什么?”

薛中道仍旧是同样的说辞:“阮少卿见?谅,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御史?台这边,对外无话可说。”

乔翎叫这句“阮少卿”说的怔了一下。

她知道,这是本?朝的国?姓。

从前接触过的阮氏夫人是血脉偏远一些的宗室女?,这位少卿既在宗正寺当差,又姓阮,难道也是宗室出身?

乔翎视线将将瞟过去,宗正少卿就?敏锐地发现了。

没有点观察力和眼力见?儿在身上,还吃什么瓜?

他主动打开了话匣子:“乔少尹想的不错,我也是宗室出身,只是血脉上有些远了——说起来,我跟你们?太叔京兆既是同窗,也是多年好友了。”

想了想,又说:“论?起辈分?来,你们?京兆府太叔京兆的妻子成安县主,该管我叫一声堂兄的。”

乔翎不由得道:“难怪呢。”

这句难怪,说的是他会在宗正寺做少卿。

宗正少卿笑道:“韩王殿下是当今的叔父,又是宗室长者?,宗正的位置当然就?得归属于?他了,只是这位身体不算太好,出门都少,是以?宗正寺内日常的行?政,实际上是由我和另一位少卿主持的。”

说完,略略一顿之后,他状若不经意地道:“说起来,我同乔少尹还有过一点渊源……”

啊?

乔翎微露不解:“什么渊源?”

宗正少卿紧盯着她的脸,不错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当初,也就?是韩司马还在门下省做相?公的时?候,专程往宗正寺去,替乔少尹办了一枚印章——那事是由我来经手办的。”

薛中道与王中丞听到此处,心脏不约而同地齐齐快步跳了几下。

哦~

当初啊~

谁没看过《当今圣上与韩相?公二三事》呢~

谁不知道那几天腥风血雨的头条新闻之《越国?公夫人或为当今与韩少游之女?》呢~

咦?咦咦咦?!

那这回的事情——难怪越国?公夫人敢打包票说自己担着呢!

乔翎这时?候真没多想,下意识地“哦”了一声,点点头,说:“是很巧呢。”

转而又不由得将思绪外放出去了——韩相?公和羊姐姐现下如何?

在永州那边,一切都还顺利吗?

她脸上随之浮现出一点缅怀与追忆之色来。

再?回过神来,就?见?另外三个人看着她的神色出现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乔翎纳了闷儿了:“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薛中道笑容温和,语气柔缓:“越国?公夫人,这回的事情有点大啊,那么多衙门的人,都瞧见?我们?一路在承天门街上狂奔了……”

乔翎先强力纠正一句:“都说了叫我太太!”

紧接着又说:“这是我跟劳中丞之间的事情,我去跟圣上说,一定不牵连到你们?身上!”

宗正少卿在旁,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这可不好说啊,今次的事情动静不小,说不定圣上知道了多生气呢!”

乔翎却很肯定:“所以?我说我去跟他解释啊,他不会跟我多生气的。”

薛中道心想:“哦~”

王中丞心想:“哦~”

宗正少卿心潮澎湃,心想:“陛下,我都抓到现行?了,你还敢狡辩!!!”

看看越国?公夫人现在的言辞和举止吧,这不就?是妥妥的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我不信别的皇子公主也有能力摆平这事儿!

哎呀~

真是好香的瓜啊!!!

乔翎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间就?开始醺然似的陶醉了,好在这会儿也已经到了宗正寺和御史?台所在的横街。

几个人还没拐进去,御史?台那边的几个健吏就?很有眼力的上前来顶替了上官们?的位置,抬起劳子厚,径直往御史?台衙门里边去了。

宗正少卿下意识就?要往里进,关键时?刻,王中丞一抬腿别住他,礼貌地把人给拦下了:“阮少卿,这之后的事儿,就?不劳您费心了。”

宗正少卿颇觉惋惜,倒是也没有强行?挤进去,瞧一眼尤且昏迷不醒的劳子厚,依依不舍地同他们?就?此别过。

再?度回到了御史?台,薛中道与王中丞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院子站了几瞬,摇摇头摒弃掉那些恍惚,果断地往前厅去了。

下边还有的是事情要忙呢!

吏员们?送了茶过来,两人随手搁下,却无心喝。

乔翎倒是要了一盏,托在手里低头喝了一口,再?抬起头来,就?对上了两双饱含希冀与期盼的眼睛。

薛中道半是央求,半是无奈地叫了声:“乔太太,你看,这——”

乔翎见?状莞尔,把手里边茶盏搁下:“薛大夫,事情是我跟劳中丞一起惹出来的,那就?得叫我们?俩一起收拾,您劝劝他,叫他自行?上疏,请求致仕吧。”

薛中道目露思索之色,沉吟几瞬之后,微微颔首:“好。”

只是他紧接着就?说:“现下最关键的,还是寻到真正的官印……”

“这一节我去说,”乔翎接下了这一茬:“我的官印丢了,虽不知道到底是丢在哪儿了,却也与御史?台无关,这边报失,再?去补一个也就?是了。”

薛中道看着她,踯躅道:“乔少尹,官员遗失官印,可不是小事啊。”

乔翎听他这时?候还有几分?替自己担忧的意思,心下不免歉然起来:“今天的事儿,薛大夫和王中丞才是无妄之灾,至于?我跟劳中丞……”

她想了想,还是如实说:“各有各的活该。”

说起来,今天这事儿是姓劳的惹的,但真正闹,还是她闹大的。

这会儿俩人承担责任,其实都算是咎由自取。

倒是牵连了薛大夫和王中丞,实在是对不住人家二位。

薛中道与王中丞对视一眼,皆是若有所思。

乔翎也不管他们?这会儿在想什么,只说:“您要是首肯,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劳中丞上疏致仕,别的事儿,就?再?同御史?台没有关系了,好好歹歹,自然由我去圣上面前分?说。”

薛中道蹙眉道:“叫劳子厚上疏致仕,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他这会儿还昏迷不醒……”

这话说完,就?见?乔翎掀开茶盏的盖子,一抖手,满杯热茶径直泼到了劳子厚脸上!

薛中道:“……”

王中丞:“……”

劳子厚断断续续咳嗽几声,转醒过来。

乔翎也不掺和御史?台内的事情,借口往院子里去赏花,避了出去。

如是过了约莫两刻钟时?间,前厅的门就?打开了。

乔翎回身去瞧,薛中道坐在上首饮茶,神情已然镇定下来,一副从容之态。

劳子厚跌坐在地,脸色灰败,颇有些穷途末路之感。

王中丞则走出门来,递了前者?的辞呈过去:“乔少尹,请。

乔翎接过来从头到尾瞧了一遍,见?的确是劳子厚的致仕书,字迹也与先前那张官印收据一般,便笑一笑,先后向?王中丞和薛中道称谢,转身意欲往宫城内去拜见?圣上。

薛中道与她同行?。

乔翎有点不好意思:“薛大夫,我会跟圣上解释清楚的……”

薛中道摇头:“乔少尹是否全权担下是一回事,我是否主动站出来去承担御史?台主官的责任,就?是另一回事了。”

王中丞只是佐官,他不必出面,但他薛中道是御史?台的一把手,事情发了,即便与自己无关,也没道理躲在别人身后的。

若真是如此,孰对孰错且不必论?,已经先天失了几分?担当。

乔翎听了,也不好再?劝,与他一道出了御史?台,走出横街,步入承天门街。

一路无话。

只是忍不住看他一眼,再?看一眼。

薛中道恍若未觉,从容向?前。

最后,乔翎还是没绷住,干咳一声,主动说:“薛大夫,对不住啊,今天这事儿……”

薛中道目视前方,哼笑一声:“越国?公夫人居然敢承认,可见?真是有点胆气在身上呢。”

乔翎听他这语气,就?知道对方其实也是门儿清,难免更觉脸热。

她摸摸鼻子,又说了一句:“实在是对不住了,您要是生气,就?骂我两句吧,不然明天上朝去弹劾我也成。”

劳子厚算是罪有应得,但因而牵连了薛大夫和王中丞,就?太不应该了。

薛中道却没接这一茬,而是说:“都没纠正我叫您‘越国?公夫人’,可见?真的是做贼心虚了。”

乔翎:“……”

乔翎眼睛瞧着别处,心虚地不敢看他:“哦。”

薛中道觑了她一眼,慢悠悠地笑了。

今天这事儿,说复杂也复杂,可说简单,其实也简单。

劳子厚开口要扣押官印,这是个心血来潮的动作,并非蓄意为之。

其一,他没法确定越国?公夫人一定会交出官印,因为众所周知,越国?公夫人是个秉性?强硬的人,吃软不吃硬。

……其实软也不一定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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