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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吴明高到访过,易书元就在元江县的消息也通过书信传了出去。

很多大忙人不太可能来元江县,但送来易书元这边的书信倒是多了起来,有楚航,偶尔有林修的,最多的则是萧玉之的。

而因为楚航与段嗣烈当年的交情,又已知易书元同龙飞扬是至交,便也将此事通过书信告知段嗣烈。

这时间稍久,麦凌飞自然也知道了,池庆虎也渐渐得知,甚至还有无法和尚的信。

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凡尘之上多得是想要知道易道子道场而不得的人,但在凡世人间,却有不少凡人知道易先生的住所。

这次交到易书元手上的,足足有十几封信,有的信封纸质柔软,有的则硬邦邦的。

倒也不是十几个人写,有的人不止一封信,可能是因为途中传递不便,所以最终是好几封一起到的。

易书元挑选信件的时候,一群老人眼巴巴望着,就像是等待分糖果的孩童。

晒谷场边缘的各处草垛那边,村中孩童在打雪仗玩闹,欢笑间有稚童被人扔了雪球,拨弄中望向那边的村中老人们,却恍惚间好似也看到了一群孩童。

中间那个孩子最大,他手中像是拿着什么稀奇东西,一群年纪更小的则眼巴巴看着。

稚童拨弄干净脸上的雪,揉揉眼睛再看,只是一群村中爷爷辈的人在那……

那一边,易书元挑选出了一封信。

“就这封吧!”

在易书元手中的这封信,有着枯黄色的信封,纸张明明很硬,却有些皱皱巴巴,上面有些干掉的水迹,更有些难以擦去的污迹,显然是经历了不少磨难才来到易书元手中的。

“嘶~”

信封被小心撕开,易书元取出里面的信纸,不止一张,笔迹也并不是处处清晰,甚至有的地方都不像是墨水,反倒像是以炭为笔。

“兄长,这是谁写的啊?”

易保康问了一句,让看着信纸略微有些出神的易书元断了思绪。

“一个和尚写的,让我来说给你们听。”

只是扫一眼信纸,甚至都还没有通读几张信纸上的诸多内容,易书元便已经知晓书信中的事,甚至比书信所言了解得更多,也更详细。

“易先生敬启,贫僧枯坐庙中二十载,本以为礼佛诵经终觉悟,然愧对先生所望,终究还是破戒了……”

易书元话音顿了一会,旁边包括易保康在内的人见他久不说话,便催了几句。

“兄长,你说啊!”“是啊易哥……”

“哦……你们应该是不知道,在那溯州三相县有一座相山宝刹,曾是先帝赐墨的禅院,写书信的和尚原本就在那为僧的……”

解释了一句的易书元继续说了下去。

虽已年迈,虽然很久没有说过书了,但此刻易书元再次开口,声音却明显不同了。

不开折扇不盖抚尺,心神却已经入了书中。

“今春霜寒,老僧难定,贫僧枯蝉久坐心难安,方丈临终有云……”

若是易阿宝或者吴明高等识字的人在这里,就会发现在开头一段过后,易书元讲出来的和书信内容不太一样了,甚至说出了书信之外的内容。

但这又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感觉。

易书元的声音就像是在众人心中展开了画面,带着西河村老人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弘兴四年,更是远远望到了相山宝刹,在那方丈禅房中坐着许多僧人。

虽然是在禅坐,但寺中僧众几乎个个面露悲伤,唯独一僧除外,那便是坐得离方丈最近的无法和尚。

禅房中寂静无声,无法和尚看着已经枯瘦得不成样子的老方丈,低声宣了一声佛号。

“普度光王佛,方丈师父,您有何吩咐?”

老方丈尽力坐得正一些,松散的视线重新集中起来,抬头望向禅房中的僧众,最后看向最近的无法和尚。

“无法……老衲一生参佛,却也不及你,你虽……虽在相山出家,老衲却……却无从教授……不能见你得正果,老衲心亦有憾……”

“方丈大师能容贫僧在此修行,贫僧已然知足!”

老方丈此刻却笑了。

“佛陀慈悲,让老衲临终能看清几分……无法,你心乱了……”

相山禅院中,弥光殿宝顶之上,正有一缕缕佛光显现。

弥光殿前,流光一闪,照梨和尚出现在这里,他诧异地看向大殿屋面的宝顶,这里怎么会有佛光?

方丈禅房中,老方丈看着面色终于不再平静的无法和尚,叹息着合十双手。

“你叫了老衲几十年师父,老衲不想让你白叫,北来晏人子,遁尘不得悟,动乱今又启,古井生波澜……无法!佛不度你,便去寻佛,你下山去吧……”

无法和尚愣神片刻,而眼前的方丈大师已经没了气息。

周围僧众纷纷哭泣起来,有人悲呼,有人念诵经文。

无法和尚闭起眼睛,双手合十。

“方丈得悟佛法如愿圆寂,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