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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哉,多谢大人提醒,贫僧身无长物,此去不为身安,而为心安!”

看着和尚说完闭目念经的样子,都尉皱眉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放行了。

理论上大庸和南晏入境是有两国交好之约的,南来北往只要有路引文牒,边关也会放行。

但大庸这边的关口好过,南晏那边的却不然。

莫山以北的南晏关口内,无法和尚被关着盘问审查了半日。

被放行的时候,紫檀佛珠不见了,钵盂被收走了,野外禅坐所垫的坐布也没了,甚至是金石火燧也没了,留一个水囊算是格外开恩了。

等无法和尚走出南晏边关向北,不由哑然失笑。

“善哉,贫僧这下是真的身无长物了,也好,也好!”

无法和尚脚步都好似轻快了不少,摘枯萎的干藤野瓜掏空了做钵,风餐露宿一直北上,以他的脚程连行三日之后终于见到了房屋聚落。

“终于能吃口饭了!”

和尚这么想着,脚步都快了不少,只是当他越是接近村落,眉头就不由皱了起来,手中拿着那个藤瓜做的钵盂,和尚走入村落,房屋有的完整有的破败,却没见着什么人烟。

“你……是从哪来的啊?”

一个有些含糊不清的苍老声音传来,和尚寻声望去,却见到两个杵拐老人站在那边弄堂处,一人手中还捧着不多的木枝条,似乎是捡柴火归来。

“哦,贫僧无法,游方至此,希望化顿斋饭吃!”

“和尚?”

两个老人笑了笑。

“这年头还能见到和尚来化缘啊……随我们来吧!”

和尚快步跟上两个老者,没走多远就到了一处院落,但沿途依然没见着几人,他只站在院外,没有进入院中。

两个老人一个进了屋子,一个在外头摊晒柴火。

“这位老施主,村中为何没人啊?”

老人看向院外,摇了摇头道。

“土匪隔三差五来几次,官军隔三差五来过几次,叛党还得来几次,有的被掳走,有的主动跑,反正村里人越来越少,渐渐只剩我们几个老家伙在这等死。”

这时候,屋里的老人走了出来。

“大师傅,地也荒了,粮也没了,将就吃两个芋头吧,还有这根萝卜,早上新拔起的。”

和尚赶忙将手中藤瓜做的钵放低,让老人把东西放入钵中。

“善哉善哉,多谢施主,多谢施主!”

说完这些,和尚就在院外吃了起来,芋头两个都他不够塞牙缝的,一个萝卜拍去泥后啃得咯吱咯吱响。

但吃完和尚也不再多要。

“两位老施主,可有贫僧能为你们做的?”

老人摆摆手。

“走吧走吧……”

无法和尚心中不是滋味,双手合十站在院外许久未动,当看到院中水缸边的扁担木桶,顿时开口道。

“贫僧虽非壮年,但也有点力气,便帮村中施主挑个水吧!”

说着和尚也不等老人反对,进入院中就捡起了扁担和水桶,也不等老人指水源在哪,就好似十分清楚一样走向村中一个方向。

村里一共还有九户人家有人烟,都是已经无亲无故的老人。

无法和尚到了村中一口水井,先是提水之后咕噜咕噜喝了个水饱,然后一趟趟开始往从中担水,把九户人家的水缸全都挑满了。

这么做完还不够,和尚又仗着力气把自己当牛用,生生在半日时间内推着犁,翻好了许多田地。

做完这一切,和尚面对感激不尽村中老人,又留下话来,等他一段时日,必定带回种子,趁着时节尚可,还赶得上播种!

没有带上老人送来的其他食物,和尚只是灌满了一囊水就出发了。

时间过去了十一日,和尚带着微微鼓起的布袋赶回了那一处村落,只是没想到再来村中,已经没有活口了。

和尚站在那第一次化缘的院外,望着老人的尸身念了许久的经。

傍晚,马蹄声在村外响起,村里升起的吵闹中断了和尚的诵经。

那边有人骂骂咧咧。

“娘的,找一圈也没找到!”“真他娘的怪了!”

“没有个三五头牛,这些老东西怎么耕出这么多田地的?”

村中院外闭目中的无法和尚睁开了眼睛。

“佛,在何处?”

虽然念了二十几年的经,但无法和尚自认其实并不懂怎么度化人,倒是当假和尚的时候好像度化过不少人。

望着那边似乎有种乌烟瘴气之感方向,和尚走向了村中喧闹之处。

“唉?有个和尚!”“哎呀……这年头还能见到和尚?”

“真是少见啊!”

一群人不知道是马贼还是匪军,但和尚这一刻才看清了,原来那些污浊的感觉都是这些人身上飘出来的。

“贫僧该如何才能度化诸位身上之恶呢?”

一群或者骑着马挥着持刀而立的马贼乐了,向着和尚靠近。

“哈哈哈哈……”“这和尚还想度化我们?”

“和尚,就是你佛爷爷来了,也得给我们跪下!”

“哈哈哈哈哈哈……”

“听说和尚念经像唱戏,给我们唱几段啊?唱得好饶你一命!”

和尚双手合十的佛礼落下,双拳渐渐握紧,抬头看向一众马贼中为首者所在的方向,这只是一种感觉,但似乎十分准确。

“佛语有云,众生有恶,或见佛陀而觉悟,或见炼狱而觉悟,或修佛见真我而觉悟,贫僧佛法低微,却如几位施主所言,不得其法,难以度化诸位施主,便送一场觉悟吧……”

无法和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下山就破了大戒。

或许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僧人,哪怕念了二十几年经,但始终残存了江湖草莽之气,也始终不是个合格的僧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