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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瑾轻叹:“倘若真有天意,瑾也不敢逆天而行。只是神像显灵之说,恕我无法相信。”

江芙兰怔了片刻,眼睛微微亮起了光:“只要月老娘娘发话,殿下便和我在一起?可以啊,我可以请月老娘娘说话的啊!”

她奔向香案,爬跪上去,用那只刺破了掌心的手去握神像手中的姻缘红线——便是残留有极淡血邪之气的红绺子。

“娘娘,说话啊娘娘!”

神像慈眉善目,笑吟吟地看着座下之人。

“月老娘娘,快告诉殿下啊!”

红绳摇曳,牵风引月,却无意开口作媒。

“娘娘,月老娘娘!”江芙兰紧紧攥住手中红线,将掌心的血拼命往上涂抹。

此情此景,当真是诡异。

公良瑾淡声开口:“神像为何不显灵。”

他并没有要江芙兰回答的意思,笃定道,“因为神像中的东西,此刻已在你身上。倘若按照它的吩咐做,它便能助你实现心愿,是也不是?你将身躯交托于它是什么时候,凶案发生之前?”

江芙兰愣怔片刻,双眸睁大,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她猛然掩住双耳:“不!不!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到这里求姻缘,是我的诚意打动了月老娘娘!爹娘的死是命中注定,我的姻缘也是命中注定!”

“还要自欺欺人?!”公良瑾嗓音微沉,如同低弦淬入寒泉。

这一声当头冷喝,令江芙兰失声尖叫,双手抱住了脑袋。

趁她心神失守之际,公良瑾反手牵住颜乔乔,疾疾退向门口。

破釜沉舟早已严阵以待,少皇一动,二人便双双祭出兵器,一左一右掠入月老祠!

几乎同一时间,江芙兰身躯重重一颤,再抬头,眸中只剩一片乌黑,再无眼白。

娇嫩面庞上炸满黑色血纹,形貌骇人之极。

只见江芙兰唇角扬起了怪异冷笑,双手在袖中一晃,荡出近一尺长的乌黑血甲。

这便是害了江府上下数百条人命的凶器。

她自香案之上飞扑而下,尖利的血甲直直向前一探,顷刻便探到颜乔乔眼皮下,迅猛戳向她的咽喉。

寒意凛凛,腥风扑面。

这是宗师级别的实力!

倘若江芙兰不是爬上香案,而是站在身旁的话,此刻颜乔乔的身躯已被洞穿。

然而距离仍是太近了些。

破釜沉舟从门外掠入,速度虽快,却救援不及。

颜乔乔:“……”

仇恨拉得很稳,变身了第一个找的正是她!

短短一霎,心中已迅速闪过好几个念头。最欣慰的便是,她成功保住了殿下,并让他知道自己写给颜青的信中留有自己的“心愿”。殿下是重诺的真君子,她若死在这里,他定会看到那封信,对漠北有所戒备。

皇族不灭,韩峥手再长也动不到青州去!

倘若待会儿还有机会留下遗言,便在殿下这里给韩峥上个眼药。

思绪涌动间,手指一松,腰上传来一道平稳的力量,带着她旋到一侧。同一瞬间,公良瑾扬起右臂,长袖划动之时,黑光出鞘,纯黑剑身斜斜斩出,正正撞上袭至颜乔乔喉间的乌黑血甲!

“铮——”

火花溅起,被邪血附体的江芙兰后退一步,喉间发出兽般的低吼。

眼看破釜沉舟已到近前,江芙兰匆匆扬起指甲再度划来。

“殿下后撤!”破釜抡刀斩下。

不知为何,公良瑾有一瞬迟疑。

揽在颜乔乔腰间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将她原地抱起,旋过小半圈,放到身后。

双脚离地的瞬间,颜乔乔的心脏也在胸腔中打了个小秋千。

便是这耽搁的片刻,一道血甲划过了公良瑾的肩。

“嗤。”

洇上狐裘的血微微泛黑。

“铛——”

破釜一跃而至,长刀劈中江芙兰的手甲。沉舟长身直上,配合破釜将江芙兰逼到一旁。

公良瑾退至庙外,驻守在周围的修士们飞速围了过来。

“杀。”他轻声吐字,带着颜乔乔疾步走向阶下。

十几人对一人,战斗结束得很快。

月老祠轰然倒塌,数位宗师级强者收回兵刃,废墟正中的娇小身影哇地吐出一口腥黑腐血,然后缓缓跪倒。

“爹、娘……我许愿,嫁给少皇殿下,说……付出什么,都可以的时候,真的没想过,会这样……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害死爹娘……”

濒死之际,回光返照的江芙兰神智已然清明,两行眼泪缓缓落下,与她破碎绵软的身躯一齐栽进姻缘殿废墟。

*

“殿下您受伤了!”破釜的大嗓门震起了地上的尘土。

“小伤无妨,清除邪毒即可。”公良瑾道,“西梁国大宗师布下血邪之术,必不止这一处,传我令,玄机处各分部全数出动,严查大夏境内每一处庙殿祭祠!”

说着惊世骇俗的大事,身负邪毒之伤,他的神态却依旧镇定自若,仿佛在谈论头顶风月。

在他的影响下,刚竖起寒毛的修士们迅速平静下来,垂首应是。

众人散去之后,公良瑾偏头,看着颜乔乔。

对上他微带审视的目光,颜乔乔不禁垂下脑袋,羞得无地自容。

“殿下!”她嘶着凉气,急急解释道,“我怀疑江芙兰有问题,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事急从权,不是故意冒犯您。我对您只有一片君臣之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无别的意思……”

声音越说越低,中气不足,心虚无比。

此刻回忆起方才的撒泼打滚,她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进去。

公良瑾默了片刻。

“嗯。”他道,“我知她有问题,自然不会留你独自面对,并非会错意。”

颜乔乔舒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我明白!”

“可是,”公良瑾瞥着她,淡淡开口,“若不是为了护着你,我今日便不会伤。罚你每日到清凉台为我煎药,可有异议?”

颜乔乔望向他肩上的伤,见那里渗出一片黑血,心口不禁一阵阵发紧。

听他这么一说,不假思索便回道:“我定会好好照顾殿下,直到殿下痊愈。”

话音刚落,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前世没有她,他不是也受伤了吗?而且似乎伤得还不轻。

颜乔乔:“……”

她这,当真是不白之冤、百口难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