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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事倒也罢了,她害你啊颜乔乔,你要不是运气好——”颜青憋了下,吞回过分难听的话,恨铁不成钢道,“她要整死你啊!你是当世活菩萨么!要不要大哥给你塑几座金身像赚香火钱啊?”

“阿晴还没认呢。”颜乔乔皱眉沉吟。

颜青气乐了,乐得直拍桌,一面拍桌,一面翘起大拇指,抑扬顿挫道:“很好,很好,将来回青州,让阿爹给你封个官做,专门出去给人审案啊,哎哟——保准是个青天大老爷!绝不放过一个好人,绝不冤枉一个坏人,啊!”

颜乔乔:“……您老干脆到街口说书卖艺得了。”

她一直就想不明白,就颜青这种阴阳怪气的家伙,话又多,嘴又毒,居然还有挺多小姑娘喜欢——真就只看脸了。

默了默,颜乔乔道:“阿晴胆子小,嘴又笨,遇到事情,一急就不会说话。你别逼她,容她缓一下,说清楚。”

听到这话,孟安晴就像回光返照一般,失神的眼珠一点一点泛起了细弱的光亮。

颜青缓缓蹙紧了眉毛,狐疑道:“听你这语气,是不是还发生过什么事?”

那可就太多了啊。颜乔乔叹息。

她十分了解父兄的性情,倘若像在殿下面前那样直言自己重生的事,效果只会适得其反——颜青必定二话不说,将她今日所说的话全部打个包,上书四个大字,病得不轻。

如果拉上殿下为她作证的话,颜青又会添上四个字,天亡大夏。

“阿晴平日都与我在一起,”颜乔乔道,“她若当真那么恨我,我不可能全无感觉。”

颜青一听就笑了,笑得前仰后合:“不是我看不起你啊颜乔乔,你就是块木头!哎,漆个金身直接能摆庙里供着吃香灰。”

颜乔乔:“……”

眼前的证据确实全部指向孟安晴。

但如今知道事有蹊跷,颜乔乔自然便会多留一个心眼。

“是是是,”她心很累,“我普渡众生行了吧,能不能让阿晴说句话?”

颜青勾起唇角,弯起眼睛,笑得要多假有多假,抬起一条胳膊并着手指扬了扬:“请,请啊。”

孟安晴憋了一会儿,细声细气憋出几个字:“我真的没有。”

白皙的面庞涨得通红,又憋出一句:“我可以,以死证明我没有。”

颜青扯唇,在他开口之前,颜乔乔及时盯了他一眼。

他微笑着摆了个缝上嘴巴的手势。

颜乔乔见孟安晴再憋不出话来,便和声道:“阿晴这人,每次说谎耳朵必定变红,很好认的,夫子都习惯了观察她的耳朵来分辨我有没有做坏事。”

扯一扯院中闲事,帮助孟安晴放松心神。

颜青眼角直抽:“……你倒挺自豪哈?”

孟安晴声音低低:“我也管不住耳朵发红。”

颜乔乔见她面色缓了些,像是能正常说话了,便问道:“在阿晴心中,是如何看待父亲、大哥与我?”

孟安晴捏紧双手,很认真地说道:“王爷收留了我,对我恩重如山,在王府,我衣食无忧,谁也不敢欺负我,我过得很好。在我心中,王爷就像一座大山,让我敬重仰望。”

她望向颜乔乔:“乔乔最护短,总是帮亲不帮理,我做了坏事她都帮我兜着,对我最好……”

她的语气很真挚,脸上有感激、有崇拜、有喜欢,并无一丝恶意。

颜乔乔有些不好意思:“我那就是债多不愁。”

“而世子……”孟安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世子他是一个好人。”

颜乔乔:“……”

颜青:“……”

二人望向孟安晴的耳朵,发现那对尖尖的白耳朵慢慢红成了两只熟虾。

颜青抬手指着自己鼻子:“耳朵红是撒谎——所以我不是好人?”

颜乔乔摸了摸鼻尖:“咳。”

她知道孟安晴心悦颜青,让她当着正主的面评价对方,着实是有些为难小姑娘。

也正是因为如此,颜乔乔很难相信,信中那些尖酸刻薄、带着满满恶意去诋毁颜青的说辞出自孟安晴之手。

孟安晴是当真喜欢颜青的。

颜青敲着桌面思忖片刻,眯起双眼,阴恻恻地靠近了些,压着嗓音问:“你平日,就不思念战死的父亲,病逝的母亲?想到他们时,不会想起是阿爹派你爹爹去的百足沟?”

“战场上每日都要牺牲许多将士,不是爹爹也是别人。”孟安晴抿了抿唇,脸色显出些惭愧,“其实我早就已经不会时常思念父母了。在王府的时候过得很好,来到昆山院也有许多好朋友,而且课业也多……”

失去亲人毕竟是十年前的事情,也不能怪小姑娘没心没肺。

耳朵并未变红。

颜乔乔犹豫了一会儿,弯起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缓声问道:“其实有件事,我想了好些日子也想不明白,阿晴能否为我答疑解惑?”

孟安晴点头:“嗯嗯!”

“我在昆山院,便只有你们三个好友。”颜乔乔道,“先前院长来寻人,你们使劲将我与大公子往一处凑的事……”

孟安晴不眨眼地看着她:“嗯嗯?”

颜乔乔偷偷清了下嗓子,正色道:“蒋七八煽风点火,是因为她的未婚夫移情秦妙有,她一心想要秦妙有吃瘪,所以拼命搓合大公子与别人。龙灵兰心悦韩峥,将我和大公子凑一块,也算是排除掉一个劲敌。她们各有各的目的,而你。”

颜乔乔问:“你明知道诸侯王女与大公子绝无可能,为何也那般开心地搓合怂恿?”

这事她已纳闷了好一阵子。

蒋、龙各有目的,孟安晴却着实是没有道理。

孟安晴眼神微微有一点发怂,瞄了颜青一眼,为难地压低声线道:“……乔乔,真要当着世子的面说这个?”

“?”颜乔乔奇道,“为何不行?”

孟安晴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会儿,弱弱道:“因为我知道乔乔喜欢大公子啊。既然乔乔喜欢,我当然要两肋插刀。”

颜青:“?!”

颜乔乔:“!!”

外头分明风和日丽,颜乔乔却听见雷电劈进庭院的声音。

“颜、乔、乔?”颜青咬牙切齿,目露杀机。

颜乔乔:“我没有阿晴你别瞎说。”

颜青缓缓笑开:“来来,孟安晴,你不要怕,大胆说出你的证据!”

提起这个,孟安晴立刻双眼弯弯,露出了谜一般的微笑,掰着手指头对颜青说道:“乔乔明明最怕苦,却非要吃那个又苦又凉的玉堇膏;明明从青松台回来更近,却一定要过清凉台;每次只要有人提起大公子,乔乔一定会竖起耳朵尖;乔乔最讨厌旁人说她和别的男子有关,却不介意我们开她和大公子玩笑;还有还有,乔乔的门禁密匙,也是木槿花!”

颜乔乔大惊失色:“我的门禁密匙就只是寻常的路边花——不是,你怎么知道我的门禁密匙?”

“因为你有时候会把它画在课业本上啊。”孟安晴答得理直气壮,“虽然你涂得快,奈何我离你近。”

颜乔乔:“……”

颜青单手扶额,另一只手颤巍巍指着颜乔乔:“你……你!你真是离经叛道,胆大包天!那位是你能想的?你不如插对翅膀飞上天?”

孟安晴赶紧点头邀功:“有翅膀有翅膀,我缝的!”

颜青暴躁掀桌:“你闭嘴!”

“大哥你听我解释……”颜乔乔生无可恋,“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真的!”

颜青露出虚伪至极的微笑:“呵!呵!”

孟安晴眼睛弯弯,笑得像位老母亲:“嘿,嘿。”

颜乔乔:“……”

她就知道,说实话根本无人相信。人家听到“上辈子”,只会当作比喻夸张。

她转了转眼睛,果断祸水东引转移话题:“所以大哥相信写信之人并非阿晴吗?”

孟安晴:“……”瞬间团成鹌鹑。

颜青:“……”一口气忽然不上不下。

颜乔乔迅速转移话题:“我想问问大哥,倘若写信之人当真是阿晴,你与阿爹打算如何处置?”

“你这不是全须全尾么。”颜青凉凉道,“赏她个碗,再赏根竹竿,打出王府要饭去。”

颜乔乔疑惑地皱起眉头。

倘若写信之人是孟安晴……

对颜乔乔下手未遂,只是赶出王府。那为何前世孟安晴对苏悠月下手未遂,却要被逐出青州,流放千里?

再偏心苏悠月,也不至于偏到这步田地。

那件事,当真是越想越不对劲。

颜乔乔抿住唇,试探着问道:“倘若阿晴设计谋害另一个外人,关键时刻被人揭穿,未能得逞的话,大哥觉得应该如何罚她?”

“那关我屁事。”颜青无所谓道。

颜乔乔知道这是真心话。姓颜的都有点帮亲不帮理,无论是爹、大哥,还是她自己。

若是依她的想法,前世孟安晴给苏悠月下药未果,当是糊弄糊弄,小惩大诫一下便算了。

颜乔乔摇摇头,将纷乱的思绪先行打住。

趁着颜青还未邂逅苏悠月,她决定先给他上个眼药,别又娶那个祸害回家。

“今日我遇到个女子。”颜乔乔道,“我与她无冤无仇,她却摸到我旁边,噗通一声跳下莲池。”

颜青呲牙微笑,轻轻快速鼓掌:“小妹当真是思绪连贯,条理清晰,层次分明。”

这是讽刺她把话题从天涯扯到了海角。

颜乔乔只当他没长嘴,继续说道:“捞起来之后,她一会儿说我没推她,一会儿又说我推了她,反反复复,黏黏糊糊,支支吾吾,就不肯说句痛快话。最终被人揭穿,她终于承认我没碰她,是她自己喜欢那池子才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