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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密匣便是另外那个“孟安晴”租用的,据驿信馆的伙计说,租用之后只往里面放了一次东西,然后再未用到。

藏了什么呢?

颜乔乔看着精巧的金属匣门一片片翻开,像花瓣层层绽放。她不禁屏住呼吸,捏住手指,双眼紧紧盯着匣子,一眨也不眨。

“喀。”

动静止歇。

伴着极轻巧的金属嗡鸣,匣中之物缓缓递出,呈现在壁灯之下。

只见古铜色的板片之上,端端正正放置了一只半透明的白玉瓶。

瓶身圆,瓶口极细,形状就像一只玉石雕成的蒜。

瓶底氤氲着红艳艳的细丝线,一缕一缕,凝成了一汪赤红的浊液。藏在半透明的瓶中,显得更加诡异。

“这是……”破釜与沉舟面面相觑。

颜乔乔快速上前一步。

她的心脏跳得飞快,猛烈撞击着胸腔,呼吸变得急促,脑袋里“嗡嗡”作响。

她微颤着手指,伸向这只半透明的瓶子。

公良瑾广袖扬起,探手压住她的腕,探询地看着她。

颜乔乔定了定神,摇头表示无事。

他沉吟一瞬,缓缓收回手,示意她继续。

她拿起了密匣中的瓶子。

手感与记忆之中一般无二,磨砂感,质地稍软,隐约泛着暖。摇了下瓶身,见那团赤红细线像活物一般往上攀了攀,越不过圆弧的穹顶,牵着丝回落瓶底。

前世拿到这只瓶子的时候,里面的赤红丝线只剩下了薄薄一小层。

“赤红之母。”颜乔乔轻轻发出气音,“我曾见过一次,只知道是一种奇毒,具体效用未知。”

因为破釜沉舟就在身侧,是以颜乔乔没提前世的事情。

“确定?”公良瑾问。

她点点头:“确定。”

他从她手中取走了白玉瓶,示意沉舟谨慎收好,“密闭收容。”

“是!”

颜乔乔神思有些恍惚,怔怔自语:“证据确凿,全无疑点。”

难怪。

前世父兄并非偏信小人——此事确实是孟安晴所为,只是她自己却毫不知情,如此,更加百口难辩。

颜乔乔沉吟片刻,道:“孟安晴是个穷光蛋,租不起密匣,更不可能寻得如此奇毒。那恶魂,背后有人。”

这般说着,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那只幕后的黑手,究竟操纵着多少事情?前世种种惨烈,其中多少,与它有着关联?

*

因为明日清晨要拜会大儒,公良瑾一行便歇在了京陵城中,住的是一处简易精致的府邸。

颜乔乔心中装着事,不知不觉便跟随公良瑾踏进了主屋。

他顿住脚步,回身:“有事要说?”

颜乔乔:“……”

她认认真真行了个礼:“今日之事,多谢殿下。”

默了默,又道:“是我草木皆兵了,一点小事,害您奔波操劳。而且,大半夜敲您的清凉台大门……”

公良瑾淡笑:“无妨。”

她弯起右膝,悄悄用足尖蹭了蹭地毯,道:“您都知道颜青不会有事,其实不必给我开门,这样有损您的清名。”

“嗯?”公良瑾将声线微微拖长,云淡风轻地笑道,“清名,无妨。若不开门,尊严何存。”

颜乔乔:“……?”

她眨着眼睛,面露疑惑。

公良瑾若无其事地转走话题:“关于赤红之母,是否有什么要对我说?”

颜乔乔赶紧肃容点头。

“殿下,此事我当真是百思不解。”如今在他面前说起前世之事,颜乔乔已经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张口便来,“前世一次筵席上,孟安晴指使侍女往苏悠月的杯中下了毒,用的便是赤红之母。”

公良瑾将她引到窗旁,坐在软榻上慢慢说。

颜乔乔回忆着旧事,将心中疑惑尽数道出:“孟安晴下毒之事败露时,苏悠月还未来得及饮下那杯酒。可是阿爹却万分暴怒,险些当场提剑斩了孟安晴——我与大哥好不容易才将他拦下,当时真是心惊不已。”

“我与大哥都不明白,苏悠月只是个外人,她又不曾受害,阿爹为何如此。夜里大哥说去劝阿爹,结果到了次日,父兄二人都不搭理我了。随后,孟安晴被流放,‘赤红之母’成了府中禁忌,我至死都不知道其中隐秘。”

公良瑾沉吟道:“此毒,我亦不曾听说。明日可一并请教大儒。”

“嗯!”颜乔乔飞速点头,心中涌动着急切和激动,恨不能插上翅膀,此刻便飞到大儒那里去。

公良瑾将一盏茶递向她,温声道:“父兄不说,你竟作罢——不像你的性子。”

颜乔乔心头微震,执杯的手晃了晃,荡出三圈涟漪。

“我……”她快速抿一小口苦茶,咬住唇,如实道,“我被韩峥带离青州,从此再无机会。”

静默片刻。

她听到他认认真真的声音:“抱歉。”

她忍泪,快速摇了摇头:“殿下不必说抱歉,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很好,一点儿都不难过!”

她弯起眼睛,冲他扬起灿烂的笑脸。

没细看他神色,她便匆匆起身,行礼告退。

待她半走半逃的身影消失,公良瑾垂目望向她留下的残茶。

半晌。

他负手来到阶前,温声交待左右:“新茶太苦,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