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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乔乔发现韩峥当真是变了很多,如今的他锋芒尽敛,一身病痛,看着全然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

因为每日要在护心池浸泡,他的皮肤白得异常,像微微透出些许青色的白玉。

温良又无害。

他抬眸笑了笑,张口便是一句与病弱无争的外表很不相符的话:“颜师妹是来探查漠北血邪吧,我亦有此意。”

颜乔乔下意识便与他唱反调:“老师就在外面看着,哪来什么血邪。”

韩峥不恼,只笑:“你好奇心都写在脑门上了——离霜,随颜师妹走一趟,照她吩咐行事。”

“是。”离霜垂首踏出一步。

一时间,颜乔乔心绪万般复杂。

她不欲与韩峥多说,转身便踏下廊道。

离霜默默跟在她的身后,神情举止与前世一般无二。

绕过护心池,回望西面侧廊,坐在轮椅上的韩峥已模糊成了一团影子。

颜乔乔收回视线,问道:“不曾见着马车里有什么?”

离霜摇了摇头,犹豫片刻,言简意赅道:“挡了,不知。”

颜乔乔点头,略微沉吟之后,偏头弯起眼睛:“你见到少皇殿下了吧?是不是如清风似明月,令人万分景仰?”

离霜冷若冰霜的神色微微破裂,无奈且郑重地点了下头:“是。”

颜乔乔握拳:“我也会和你一样,忠君爱国,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离霜:“……哦。”

颜乔乔又叹:“韩师兄的遭遇真是令人扼腕,被西梁贼子所害,家中又是兄弟阋墙——你前来保护他,定要被韩二公子视为眼中钉了。”

离霜眼皮不动:“职责所在。”

依旧如前世一般难聊。

颜乔乔不再废话,径直踏上东厢的廊道。

到了厢房前,她试探着抬手叩了叩门,静待片刻,不见动静。

“莲药台的人不在里面?”颜乔乔悄声问。

离霜双眉微蹙:“应该有两人。”

侧耳细听,隐隐听到屋中有极模糊的“咕嘟”声。

颜乔乔与离霜对视一眼,退开半步,示意离霜上。

离霜将带鞘的长剑换至左手,右手一扬,推开了东厢的门。

堂屋竟没有点灯,漆黑之中氤氲着怪异的雾气。

一进屋,立刻便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这股味道难以言喻,不仅是血液的特殊味道,更有股……半生不熟的浓烈异臭,就像将带毛生猪扔入沸水滚出的气味一样。

颜乔乔脸色大变,侧眸一看,离霜也脸色隐隐发青。

“上!”

颜乔乔很自觉地缩在离霜身后,随她潜入厢房内部。

心脏在胸腔中乱撞,她不禁很不厚道地想,院长他老人家怕不是老糊涂了吧!当真弄个血邪养在院子里?

眼看离霜已疾步掠到隔离内外两室的厚重黑色帘幔面前,颜乔乔更加紧张,暗暗将体内灵气沉于下盘,以便见势不对时夺路而逃。

“当啷……”

帘幔后传出金属碰撞声。

离霜用剑鞘挑开一丝布匹。

咕嘟声更加清晰,异臭更加浓郁,微弱的烛光从黑布缝隙间透出,更是无比瘆人。

离霜眉一皱,果断撩开帘幔,横剑掠入!

“哎,哎,你不是韩峥的护卫么,你要做什么?”内室传出带着浓浓鼻音的诧异声。

颜乔乔:“……?”

只见面前的黑色帘幔被一只带茧的手重重撩开,离霜当机立断出卖了颜乔乔:“她让我来的。”

颜乔乔:“……”

灯光乍然照到脸上,一时难以视物。

她感觉到一阵实质般的白色蒸汽扑到了脸上,半生不熟的腥味,十分要命。

她缓了片刻,抬眸望向室内。

只见一个圆圆脸的老妇人坐在木桌旁,桌面正中掏了个洞,洞中架一口铁锅,锅里滚着沸水,水中有无数血块上下浮沉。

墙角放了一溜冰桶,桶中镇着新鲜的血。不似人血,倒像是猪血。

木桌左右各坐了一名莲药台的医师,鼻孔里塞着香蜡,说话带着瓮声瓮气的鼻音,问颜乔乔:“你,来此作甚?”

颜乔乔眨了眨眼睛:“老师让我进来看看——老夫人这是什么情况?”

圆脸老妇人眼角低垂,叹着气,用长长的铁筷从锅中捞起血块,吹凉,置入口中,一口一口艰难地咽下。

医师不忍地转开头,告诉颜乔乔:“老夫人意外发现血食能够抑制邪血发作,于是不停地服食。另外几个身染血邪之人都已经耐受不住放弃了,老夫人不愿儿子伤心难过,便一直这么撑着。”

连吞几大块令人作呕的熟血,老妇人难受地喘着气,干呕连连,面色发白,眼角渗出泪光。

正欲恶心犯呕时,忽闻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疾疾行来。

帘幔被重重一撩,探出一张灿烂的笑脸。

“阿母我回来了!你身体如何?”

正是漠北王林霄。

与方才蹲在药草丛后嘤嘤哭泣的男人不同,此刻的林霄可谓意气风发,自信飞扬,就像一座可靠的大山。

“我?好得很哪!”老妇人也瞬间变脸,一扫方才的低落愁苦,眉眼弯起,笑出了十二颗牙,“你阿母我还能再吃三十年!”

林霄走到老妇人身后,一双大手摁上她的肩,轻轻帮她推拿。

虎目环视一圈,落在颜乔乔身上。

“高才已替阿母看过了吗?”语气带上一丝紧张。

看着这对在对方面前强颜欢笑的母子,颜乔乔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我有一计,可缓解燃眉之急。”她目光复杂地说道。

林霄精神一振,两步掠到她的面前:“您请说,若能助到阿母,林某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颜乔乔眨了眨眼睛。

“准备辣椒、花椒、豆瓣酱、姜、蒜、盐、糖、醋……”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