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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贝勒府,胤禛和邬思道正在商谈此事。

“主子爷,奴才认为这时候不宜太过冒进,皇上既然想缓一缓,咱们也耐心等等。”

“皇阿玛能等,我们能等,沿海百姓能等吗?多等一日,不知多少百姓被海寇杀害,多少商船在海上被抢劫,那都是咱们大清的子民。”

邬思道作为汉人,主子爷心里如此惦念百姓叫他十分感动,但作为谋臣,邬思道必须劝主子爷稳住。

“皇上未明确表态、太子、三阿哥、八阿哥等也未出声。咱们等他们先出招,耐心一些,才有胜算。”

“苦了九弟了,上次因查工部贪污他没了工部主理的差事,如今又……”胤禛叹道:“九弟一片赤子之心,一次又一次被泼冷水,难得他如此百折不挠。”

“九阿哥心正。”

邬思道心里对九皇子的评价非常高,但是在满臣心里,九阿哥就是个妥妥的搅屎棍,必须打压。

第二日早朝,胤禟抱着福晋还在床上睡懒觉,朝堂上针对他的弹劾就开始了。

“启奏皇上,九阿哥无端挑起大清与藩属国争端,贸然插手藩属国内政,这违背了我大清对藩属国的一贯宗旨,请皇上下旨申斥九阿哥。”

“另,鸦片价同黄金,乃是我大清海关税收的重要来源,朝廷可严管,断然不可禁止鸦片,此等因噎废食之行为,不可助长啊皇上!”

“你们待如何?”

领头弹劾胤禟的都察院佥都御史吴德,奏道:“九阿哥年纪尚轻,心性尚有不足,不如叫九阿哥回上书房读几年书,再上朝为朝廷办事?”

康熙目光看向姚元景:“姚元景,你是胤禟的老师,你可察觉到胤禟心性尚有不足?”

姚元景一步跨出队列:“回禀皇上,九皇子从去岁入朝办事,先是查出前工部尚书萨穆哈贪赃枉法,后任吏部主理,查清牵扯山东、江苏、云南三省大案。”

“说出来不怕皇上笑话,臣在九阿哥这个年纪时,不如九阿哥许多。臣不知吴德吴大人从哪里看出九阿哥心性尚有不足。”

康熙笑了:“吴大人,姚元景问你,你还不答他。”

吴德看向姚元景的眼神阴沉无比:“姚大人,您师父张英难道没教过你,会办事和心性好,这是两码事吗?”

“吴大人如此说,我也想问问吴大人,吴大人年纪也不小了,论办事,办事能力不行;说心性,嫉妒年轻贤才,心性也差。你这等人,都能在都察院任正四品佥都御史?有资格谈论九阿哥如何?”

“姚大人,慎言!”

姚元景讥讽一笑:“吴大人,我没记错的话,你出身广东高州府吧,无论是建海军,还是禁鸦片,你家乡的乡亲父老们受益最大,你竟然还敢带头弹劾为你家乡百姓谋利的九阿哥,我看你不仅是无德,你还毫无人性。”

“姚大人,咱们就事论事,你这话说得过分了。”

无德被姚元景一张利嘴气晕过去,刚才弹劾九阿哥的一位副都御史图太和姚元景对上。

姚元景笑道:“哪里过分了?我觉得我说得挺客气,明明是吴德吴大人气性太大,关我何事?”

姚元景故意强调’无德’两个字,刚被同僚掐醒的吴大人又晕了过去。

图太摇摇头:“我不跟你斗嘴,我只告诉你,眼下大清最要紧的是北方边防,南方有大海隔绝海对面的蛮夷,暂时闹不出大事,并不要紧。”

官袍之下,姚元景拳头都捏紧了,他刚欲张嘴,内阁首辅陈廷敬站出来:“图太大人此言,不敢苟同。”

陈廷敬拱手道:“皇上,沿海百姓想过安生日子,无错。九阿哥为民发言,也无过。”

百姓无错,九阿哥无过,那是谁的错?谁的过?

是弹劾九阿哥的官员?是满臣?还是谁?

“胤礽,你如何看?”

太子出列:“儿臣觉得几位大人都说得不错,儿臣无话可说,任凭皇阿玛做主。”

康熙的手,不轻不重地拍到龙椅把手上,也不知对太子的回答满意,还是不满意。

刚才还火药味十足的朝堂,太子此话一出,连陈廷敬抬起的头都低下去了一寸。

“老八,你怎么说。”

八贝勒胤禩出列:“众位大人都知道,近年来山东连年灾害,山西、河南、湖北等地也天灾频发,咱们户部每年收到的税银、漕粮连年减少。但边疆并不安定,大用兵没有,小战事越发频繁,户部开支连年增加。”

铺垫了许多,胤禩这才说到重点:“儿臣以为,建海军对沿海百姓来说是好事,但是对整个大清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就算要建海军,以后或可考虑,如今却不是好时候。儿臣请皇阿玛三思。”

康熙嗯了一声,胤禩听不出皇阿玛对他的奏对满不满意。

康熙又问:“你对老九如何看?”

短短抬头的一瞬间,胤禩想了许多,看到皇阿玛的脸色时,胤禩低下了头:“回皇阿玛,儿臣认为,归根到底,九弟的心是好的。”

康熙又嗯了声,这回,胤禩听出皇阿玛对他的回答应是十分满意。

“还有谁要弹劾老九?一并说了吧。”

此话一出,就算有心弹劾九阿哥的也不敢说话了。

“陈廷敬。”

“臣在。”

“你刚才说沿海百姓无错,九阿哥无过,朕想知道,你心里,觉得有错、有过的是谁?”

陈廷敬扑通跪下:“回禀皇上,自然是倭寇,是海贼。”

康熙提高声音:“你们,有人说海盗倭寇都是小事,有的说沿海百姓过得苦,朕该听谁的?”

无人说话。

康熙点名:“李光地,你说说,朕该听谁的?”

“回禀皇上,自然是听苦主的。”

“说得好,咱们就听苦主如何说。下旨,广州、福建、浙江、江苏等沿海百姓,每个州府选乡民进京,朕要听听他们如何说。”

满朝文武大臣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皇上有意建海军?

康熙没有明说,朝臣只能猜测,最着急上火的满人王公大臣又找上了马齐,马齐能如何,他能做主吗?不能,都得听皇上的。

满人找马齐,汉臣就找陈廷敬这位那内阁阁老,下午下值后纷纷给陈廷敬府上递帖子,陈廷敬一个都没见,他不在府上,他在外城一家不起眼的茶楼里见姚元景。

“孝德,今日你太过冲动。”

“阁老您不开口,我等小啰啰自然要冲锋在前。”

“胡闹,皇上没有下定决心,你这样拿吴德当靶子,有什么用?”

“多少有点用吧,我为九皇子说话,以他们夫妻的脾气,回头总得送我点什么感谢我,我也算付出有收获了。”

姚元景端起茶盏,他轻轻一笑,又是平日那个亲贵无比的姚孝徳。

“你就如此维护九阿哥?”

“他是我弟子。”

“张英应该教过你,汉臣和皇子,没有师徒情。”

姚元景嘴角微翘:“我比我师父命好。”

陈廷敬叹道:“我老了,李光地也老了,熊赐履更是不知道哪天闭眼睡着隔日就再起不来了,汉臣领袖,原本我最属意你,谁知你如今……”

姚元景也不想问陈阁老更属意谁,他只道:“老师以前曾说,当官,比起为民做主,更紧要的是要知道,谁让你当上官的,谁又能让你当不上官。”

“现在我觉得,为了当官而当官,属实没什么意思。”姚元景看着茶楼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他感觉自己在这个年岁,居然生出一丝名留青史的冲动。

“姚元景,你疯了!姚家、张家,你对得起培养你的族人吗?”

姚元景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陈阁老不必惊慌。”

陈廷敬脸色严肃:“这种玩笑开不得。”

传承几十代的地方大族,家族核心继承人如果撂挑子不干了,指不定整个家族就败了。

“我和你师父有旧,又是多年同僚,我劝你一句:当官为百姓是好事,但是你也该清楚汉臣的位置,做事也该有分寸。姚元景,以前如何,以后也如何,你知道我的意思。”

“谢阁老大人教诲,孝德明白。”

“看热闹了,大家快去城门口,有个官老爷被装到笼子里去了。”

“笼子,什么笼子?”

“嗨呀,你们不知道啊,那家抽鸦片的人呐,昨儿全城游街,后头被送到咱们外城的城门口,今儿还在。”

陈廷敬、姚元景他们在二楼,这个茶楼距城门口也不远,姚元景走到窗边探头一看,哟,是吴德和图太两位大人呐,身上还穿着官服。

陈廷敬年纪大了,眼神不好,问姚元景看到了什么。

姚元景痛快地笑了两声:“今早吴德和图太不是说要对鸦片大开方便之门吗?这不,九阿哥为了让两位大人提前享受被抽鸦片的人围绕的欢乐,把两位大人塞囚笼里去了。”

“什么?”陈廷敬怒道:“太胡闹了,九皇子被皇上禁足在家读书,怎么还敢出来闹事。”

“我这个九皇子的老师被您请来喝茶,谁去教九皇子读书?九皇子没事儿做,出来走一圈也正常嘛。”姚元景脸不红心不跳地替九阿哥找借口。

陈廷敬懒得跟他掰扯,他匆忙下楼跑去城门口,吴德和图太两人被吓得大喊大叫,吴德的官服被扯破,引来围观的百姓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