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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福晋想起正事来:“我娘家那边的事,乌拉那拉家跟国库借银子的有好几个,我的堂哥福红家,前些年又是嫡子娶妻,又是嫁女,那时候刚分府过,银子一时间不凑手,就冲国库借了两万两银子。今日朝堂上,皇阿玛把查国库亏空的事交给爷了,下午堂嫂求到我面前来,想问问,能不能延后些,等凑够银子了再还。”

“借了银子就还,福红还算懂事。明日你使人告诉他,十一月底把银子还上,爷就不追究他。”

四福晋为难:“如今已是十一月中旬,这……半个月的时日,会不会太紧?”

“他们借银子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日,不仅是福红,其他皇室宗亲都必须在十一月底前把借了的银子还回来,否则爷领兵亲自上门讨要。”

“堂哥家也没说不还,只是毕竟快年底了,过年家里又是一笔大开销,不如等过完年再还也不迟?”

弘晖听不下去了:“额娘,堂舅舅他们借的不是您的银子,他借的是国库的银子。连我都知道如今国库空虚,若是追不回欠银,开春赈灾该如何办?”

“咱们大清去年好些地方遭灾,到处都缺粮,草原上那边还是找九婶婶去东南亚买的粮。百姓这一二年都难着呢,无论是跟民间买粮,还是去海外买粮,堂舅舅他们早一日还上国库欠银,朝廷才好拿着这些银子早做打算。”

被儿子一番说教,四福晋担心地瞧了主子爷一眼。

“弘晖都明白的道理,福晋想必也明白了。爷还有事要忙,你娘家那边,福晋自己看着处理吧。”胤禛心里冒起了火气。

胤禛起身出门,四福晋连忙送到大门口。

等主子爷走远了,四福晋回来,揪着儿子的耳朵训道:“你现在不得了了,读了几天书,连你额娘都训了。”

弘晖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解释:“额娘,您体谅体谅阿玛的难处啊,阿玛领了这个得罪人的差事,咱们自家人都不支持阿玛,这不是叫外头人看笑话嘛。”

四福晋松开手,轻哼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堂舅妈今日下午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好,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才想问一问你阿玛罢了。”

弘晖揉着耳朵道:“额娘,儿子劝你一句,这种话您以后还是少问。有时候阿玛不说话,不代表他心里同意你。您要为了外人和阿玛对着干,多几次,我怕您和阿玛离心。”

四福晋心头一颤,着急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弘晖挨着额娘坐过去:“额娘,我是您肚子出来的,我自然偏心您。但是咱们实话实说,阿玛又不像九叔,只喜欢九婶婶一个。”

四福晋何尝不知道,但她觉得,自己和主子爷大婚多年,有弘晖这个嫡长子,夫妻俩相敬如宾多年,她和后院的其他女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四福晋口中发苦:“你阿玛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额娘您想什么了,阿玛再口无遮拦也不可能跟我这个做儿子的聊后院的事。”

四福晋微微松了口气:“弘晖,你提醒得对,以后,额娘是该小心些。”

不过是她堂哥而已,就算是她亲哥,也别想她为了他们恶了主子爷。

弘晖见额娘真上心了,他也就不说了:“额娘您歇一歇,我回前院了。”

“回吧。”四福晋魂不守舍地摆摆手叫儿子走。

“见过大阿哥。”

弘晖刚出主院,在游廊上碰到李佳氏,他客气地避开,喊了声李额娘。

李佳氏忙催两个儿子:“弘昀、弘时,快给喊大哥啊。”

七岁的弘时已经很懂事了,额娘叫他看大哥他就喊大哥,才三岁的弘时仰着头不说话,弘晖笑了笑,摸摸他的小脑袋:“弘时冷不冷?怎么不戴帽子?”

李佳氏忙道:“弘时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爱戴帽子,给他戴上自己就扯掉了。”

“弘时可要乖乖的呀,生病可难受了。”

弘时嗯了声,又不说话了,看了弘晖一眼,扯着他额娘的衣裳要走。

弘晖见状就先走了,李佳氏叫住他:“大阿哥,听奴才们说,主子爷回来了?”

“回来了,刚才去前院了,李额娘有要事找阿玛?”

李佳氏忙摇了摇头:“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什么要事,就是我娘家出了点事,想求主子爷做主。”

“李大人家有何事?李大人不会是欠国库银子吧?”弘晖顿时冒出不好的想法。

李佳氏讪笑:“以前大家都从国库借银子使,也不知道如今这……”

“李额娘,若是李大人借了银子,您赶快叫李大人还了吧,刚才我额娘也是跟阿玛说这事儿,我阿玛当场甩脸子走人。”

李佳氏吓到了:“真……真这么严重?”

“李额娘听我一句劝,别耽搁了,赶紧给李大人家带句话,最好凑齐银子明儿就给还了吧,别等阿玛带着人上门讨要。到时候,两家都没脸。”

李佳氏慌张地点点头:“多谢大阿哥,我知道了,这就给家里递话,一定叫他们把银子还上。”

弘晖去前院找阿玛,听见屋里有邬先生的声音,他就没进去,叫门口的苏培盛带句话给阿玛。

“弘晖来了?”门内传来问话。

“阿玛,是我。”

“有事儿进来说,别在门口站着。”

苏培盛忙推开门:“大阿哥,您快请。”

弘晖进门,先给阿玛请安,跟邬先生问好,随后才道:“我没什么事情,我来是想跟阿玛说一声李额娘家的事。李额娘刚才说李大人家也借了银子,我劝李额娘赶紧叫李大人把银子还上,李额娘应了。”

胤禛黑脸。

邬思道劝道:“借国库银子的官员不在少数,李大人借银子也不出奇,主子爷不用动怒。”

家里妻妾娘家都跟国库借银子不还,他家这样,其他家想必也差不多,胤禛怎么能不气。这些人,都把国库当自己家的私库吗?

胤禛拳头都握紧了,深呼吸,缓缓压下怒火:“弘晖,去跟你额娘说,叫她去问问,看看谁家还欠了国库银子。所有欠了国库银子的,明日之内都给爷还上,若是还不上,爷亲自去抄家。”

“阿玛别气,儿子这就去。”

弘晖走后,邬思道再次提起追缴国库欠银之事:“借银子放贷的小人、攀比奢侈度日的皇室宗亲,和真过不下去才借银吃饭的普通官员,若要抓典型,还是得从放贷的开始抓。”

胤禛点了点头:“趁着这几日查账本的空档,把京城里放贷的都摸一遍,一个都别放过。”

查账是首要大事,胤禛信不过户部的官员,第二日,叶氏商行的人到了,一共来了六十余人,男女老少都有。

领头的掌柜上前禀报:“怕四爷人手不够,京城附近的账房都来了,另外还从长福庄叫了二十多个算术学得好的半大孩子,男女都有,若衙门不让女子进,也可……”

胤禛示意掌柜不必说了:“算账罢了,难道女子算出来的账本跟男人算得不一样?只要有能力,女子也可进衙门。”

队伍里的女子激动不已,他们也要去衙门算账呢。

胤禛道:“你们先进府休息片刻,用些吃食,过些时候,等衙门准备好了,爷叫人带你们过去。”

“多谢四爷体谅,九皇子府已经备好了饭菜,一会儿我们去九皇子用。”

“那也好,你们先去吧。”

掌柜的行了个礼,带着一众账房回去九皇子府。

胤禛骑马去衙门,叫刑部的人把户部档子房近十年的账册挪到刑部衙门,再叫刑部空出一排房子来,一会会来六十多个账房。

档子房高大人拦着不让:“四爷,账本多要紧的事,这账册离开户部衙门,若是中途出什么事,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爷担责,听清楚了?”

高大人还是不让,他咬着牙道:“臣做不了主,挪动账册需要问过太子。”

“皇阿玛已经下旨,不用再多此一举问太子。高大人若是执意,不如去乾清宫亲自问问。”

刑部的人没了耐心,王掞一把推开高大人:“来人,搬账册!”

奉旨行事,无人可阻拦。

半个时辰后,户部衙门档子房近十年的账册,都挪到了刑部衙门空出的五大间房屋里。

不过一会儿,一群有老有少的账房到了,另外几个衙门的人都在外头看热闹。

好家伙,四爷真信不过户部啊,居然用的都是外面请来的账房,有几个一看就是十岁出头的半大孩子。还有几个身上虽穿着男装,看身形和走路的姿势,是女子跑不了了。

户部档子房的高大人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女子进衙门。”

王掞懒得搭理他,刑部郎中王进不屑道:“女子怎么了?难道高大人是从男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就这般看不惯女子?”

胤俄路过搭话:“他不是看不惯女子,他是看不惯女子比他强,无能狂怒。”

“高大人,高大人你怎么了?”

“来人,快叫大夫来。”

胤俄震惊,我这么强吗?一句话就把一个官场老油条气死了?

胤俄的贴身太监忙凑过去凑了一眼,回来禀报:“主子爷,没死,晕过去了。”

胤俄嫌弃:“身子骨也太弱了吧,朝廷怎么会找这样的人当官呐,没用的东西。”

刚醒来高大人,被骂没用的东西的高大人,脑袋一歪,又晕了。

胤俄啧啧一声:“走,咱们回衙门。”

一大早就闹了这么一场好戏,不过半个时辰,户部官员就告状告到内阁,姚元景无动于衷,李德明同样如此,李光地不闻不问。

马齐道:“四贝勒行事太过荒唐,李大人,您不给皇上上奏?”

李光地笑道:“我认为没什么不妥,只要能把差事办好,管他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姚元景附和:“阁老大人说得是,咱们大清,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这点小事就不用打扰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