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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珠抓着她二哥后背的衣服,鼻头一酸,又没忍住眼泪。

这灯火幢幢的夜色,双方对峙的胶着局面中,忽而从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放他们走吧。”

“尊上!”

“策因师叔!”

谢玉珠从她二哥和大师父之间探出头去。明月初升,只见那些重重叠叠,不见边际的白袍向两边让出道路来。策因从中缓步走来,他神情冷淡仍然仿佛亘古雪山,身边的弟子则扶着一个人。

那人歪倒在白衣修士身上,隐约可见从低垂的头上落下血滴,他伸长的脖子上、垂落的手臂上遍布诡异骇人的伤疤。

“这是……”

谢玉珠惊诧出声,便听她二师父沉声道:“苍术。”

顿了顿,温辞眯起眼睛:“你对苍术做了什么?”

策因冷然道:“你该问问他都做了些什么,恐怕你我都只是他的棋子,便连他自己也是他的棋子。”

策因抬起手来,灯火映照间他的手臂上缠着一段白布,苍术便从那修士身边飞起,如一只没有重量的布袋子落在温辞身边。

温辞伸手接住苍术。

扶光宗人纷纷劝说策因,策因却摆摆手让他们安静。他的目光在被包围的叶悯微、温辞、谢玉珠和谢玉宁身上缓缓移动,平静道:“他们今日会带走谢玉珠,但终有一日,谢玉珠会变回策玉师君。”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万象之宗、梦墟主人,你们今日所为是否值得?”

叶悯微望着策因,她安然答道:“这不在于时间,而在于意愿。玉珠当然可以变回策玉师君,不过那要在她想做策玉的时候。”

策因沉默不语。

那日灵台湖波涛汹涌,扶光宗中金光大盛,震颤不已,又有天谴劈下观星阁,是扶光宗几十年不遇的大劫。

策因最终将策玉的魇兽送给谢玉珠,说等她归来的那一日。然后目送梦墟主人、万象之宗、他失却记忆的师姐和那前朝的神相大人远走。

那些身影消失在天际之后,策因回头看向人群之中的谢玉宁。

碧霄阁下一地狼籍,谢玉宁并未与万象之宗他们一同离去。此时他已经丢下手里的剑,自觉地跪在地上,神色就像每次挨罚一样愁苦中又透着漫不经心。

策因仿佛透过他看见了观星阁里的苍术,同样明知结局如何,却仍要肆意妄为。

策因沉默一瞬,道:“此事我不再深究,你废去修为,离开扶光宗吧。”

谢玉宁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拜倒在地,说道:“多谢尊上。”

这似乎是谢玉宁进扶光宗以来,朝他行过的最真心实意的一个跪礼。

策因摸摸自己手臂上那道隐隐作痛的天谴戒印,转身而去,对身边之人说道:“我要闭关,待季安回来,让他代行宗主之责。”

一旦受天谴便有厄运缠身,至少十年不散,他不能将厄运带给扶光宗。

他无法想象那个浑身布满天谴的家伙到底是如何存活至今的,那人一生恐怕是生不如死。

策因此生奉天命而行,即便占术独步天下,此前也未惹过一次天罚。

竟也有人,已知命运无常,却仍倾尽所有,以伶仃枯骨与天争命。

离开扶光宗的叶悯微、温辞、谢玉珠与苍术一行人也非大功告成,一帆风顺。四人刚出灵台湖,在一座破庙中落脚,温辞便先倒下了。

他原本在众生识海边缘就已经服过伤药,此来天镜阵又在一日内连接服药两次,方才在碧霄阁下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

刚刚推开庙门温辞便吐出一口鲜血,嘲雀鸟笼掉落在地,他摇晃着向前栽倒,叶悯微拉着他的手将他抱住,同他双双跪倒在地。

温辞的头落在了叶悯微肩膀上,谢玉珠则慌忙地把苍术安置在荒草堆上,再过来搀扶温辞。

叶悯微却道:“你一个人扶得起来温辞吗?”

谢玉珠无措地摇头。

叶悯微叹息一声:“再有两个时辰,我的药性反噬也要发作了。我们要赶快离开此地。”

她抬起手腕,腕上的万象森罗散开,蓝光闪烁快速旋转。

恰在此时,破庙外传来马蹄声,哒哒声踏破寂静。叶悯微与谢玉珠抬眼看去,破败的大门外一群人策马而来,其中还夹着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

以这辆马车的富贵程度,竟连谢家也比不上。

他们停在破庙前,最前面那匹白马上坐着位清俊优雅的公子,从马上悠然地跳下,走到马车边,恭敬地撩起车帘。

银白月光下,车帘里依稀坐着个端庄的女子,车厢的影子落在她身上看不清面目,她肩膀上还停着一只小鸟。

“终于见到各位了。”那小鸟嘴里竟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一路人马明显是冲他们来的,谢玉珠心中震惊,高声道:“你是什么人!”

小鸟咯吱笑起来,说道:“我的名字,你们早已说过千百遍了吧。”

“我姓苏,我叫苏兆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