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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嘉泽脸色陡然一变,那药碗里的药汁已经见底,放下已全然来不及。

他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你在说什么?易生术已经交换过……”

然而在秦嘉泽话音未落时,屋外的穹顶上便显示出新的交易记录,万象之宗的名字再次出现,屋外的宾客们议论纷纷。

人声鼎沸中,叶悯微的声音响起,便如曾经林雪庚跟她说的那样,声音平稳却如平地惊雷。

“秦嘉泽,我要你的自由。”

秦嘉泽手里的药碗应声落地,摔得粉碎。只听扑通一声,他竟然僵硬地径直跪倒在地,动弹不得。

周围的仆役侍从大惊失色,大喊着“王爷!王爷!”,他们围上叶悯微却又碍于戒壁规则,不能动她一个指头。华丽的厢房内满屋混乱,惹得走廊上的人都要伸头朝此处看几眼。

秦嘉泽抬起头来,他的衣服被褐色的药汁所浸染,狼狈地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悯微。

只见叶悯微在仆从包围中,旁若无人地开出一条道来,迈步走到他面前。

她蹲下来,注视着他的眼眸说道:“虽然我对人世的规则并不了解,但我刚刚学习过鬼市的规则。”

“我认为那是我的脑子,你也这么认为,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戒壁自然会承认那是我的东西。”

“如今你欠我的债,你无法走上竞卖台,也无法离开鬼市。”

秦嘉泽恼羞成怒,他僵硬地直着身体大笑道:“哈哈哈哈,尊上不会以为耍一点小把戏就能万事大吉了吧?不过是偿还一点点毒性损伤,你能控制我多久?一盏茶?一炷香?不过是垂死挣扎,白费力气罢了!”

“只要我不愿意,易生术也不能交换我们的头脑。叶悯微,你何必与我虚耗光阴,自寻死路?”

叶悯微望向她手上的金指环与铃铛,它们精致繁复,色彩绚丽,有独属于那个人的花香气味。

她伸出手晃了晃,坦然道:“如果它让你生不如死,你自然会愿意的。”

而另一边的迷津渡口,谢玉珠却已经濒临绝境,走投无路。

她心跳如鼓,紧贴在戒壁之侧,望着未完成的半个阵法不知如何是好。

那黑色的山峦压过来,几个黑影朝迷津而来,从黑暗中显出身形,正是穿着白云阙道袍的修士。

谢玉珠踉跄向后几步,没入斥灵场之中。

只见那三个修士落在戒壁之前,其中有两个道长白须白发,看起来已经有些岁数。其中一位白发道长说道:“策玉师君?您缘何出现在此处?”

谢玉珠攥紧了手里的布包,意识到这几个人从前曾见过策玉师君,他们把此刻容貌相同的她,当成了策玉师君。

“我……”谢玉珠犹豫道。

“您竟然为了此事出关,若是您已经出关,也该提早知会我们一声。”另一位年长的修士说道。

谢玉珠听见自己强装镇定的声音。

“你们如今包围鬼市意欲何为?”

年长的修士们露出疑惑神情,而年轻的那个口无遮拦道:“自然是剿灭灵匪,阻止苍晶炼制之法散播。”

谢玉珠呼吸一窒,六神无主,她想若她不能及时完成法阵,那她大师父二师父怎么办?

可她完成法阵,这鬼市里的人,还有她大师父二师父就能活吗?

“策玉师君?您是怎么了?”白发道长狐疑地望着她。

谢玉珠望向手里的布包,若她是真的策玉师君,是所有仙门敬重的仙门领袖,即将主持太清坛会的宗师,他们会不会听从她的号令?

策玉师君能不能力挽狂澜,保所有人平安无事?

可是等她变回了策玉师君……还会站在她大师父二师父这边吗?她听说自己与大师父有旧怨,她不会借机伤害她大师父吗?

谢玉珠思绪混乱,攥着布包的手簌簌发抖,那已经生疑的年长修士伸出手来,对她道:“师君,先离开此处……”

正在那道长伸出手时,谢玉珠面前却出现一个被灰烬缠绕的黑衣身影,径直撇开那道长的手臂。

风声烈烈,灰烬遮天蔽日。

“几位道长认错人了。她是在下的朋友,并非策玉师君。”

那个人的声音含有熟悉的笑意。

几位道长纷纷大惊失色,厉声高呼 ,拔剑出鞘。远处黑压压的人群似乎开始躁动起来,甲胄与道袍交织,谢玉珠已经听不分明。

那在灰烬之中衣袂飞扬的男人回过头来,斥灵场的莹莹蓝光照亮他的面目,深邃而浓烈的眉眼,似笑非笑的神情,深不见底的双眸。

正是谢玉珠最喜欢的那一副面容,他勾起嘴角,说道:“是吧,谢小姐?”

“……卫渊?”

谢玉珠怔怔地望着卫渊,一时间茫无头绪。

这是谢玉珠第一次看见卫渊的吹烟化灰术,弥天盖日,他竟有如此繁多而强烈的珍爱之物已化为灰烬。

卫渊的目光望向地上的雕刀法阵,移向谢玉珠手里的布包,再转回谢玉珠波澜不定的眼眸里。

他微微一笑道:“谢小姐,你尽管继续做你要做的事情,至于后果……”

卫渊织金的发带在飘飞的灰烬之中穿过斥灵场,拂过谢玉珠的手臂,他指向自己,笑意盈盈。

“后果由我来承担。”

谢玉珠凝视着他,心神颤动,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能承担吗?”

“绝不会令谢小姐失望。”

卫渊的声音沉着而笃定,于迷津回荡。顿了顿,他似笑非笑道:“谢小姐,你不相信我吗?”

谢玉珠默不作声地望着他。

——卫渊,他实在不是一个好人。

林雪庚的声音突破混乱在她脑海中回响,那些故事犹在耳边。

卫渊上前一步,俯下身来直视她的眼眸,笑意隐匿进深处,隔着那道薄薄的蓝色屏障,他深邃的眼里映着她的迷茫。

他一字一顿道:“谢小姐,愿意相信我吗?”

这是卫渊,卫渊是个惯于算计一切,利用一切的危险之人。

谢玉珠深吸一口气,她攥紧布袋的手忽而一松,她弯下腰去捡起地上的雕刀,一步跨出斥灵场之外。

橘红的裙边旋转,谢玉珠面对戒壁跪坐在地,在地上继续刻画那复杂的,将令戒壁与斥灵场失效的法阵。

“你要是敢骗我……我就真的变回策玉师君杀了你!”谢玉珠咬牙喊道。

她身后传来卫渊的笑声,谢玉珠伏在被灰烬保护的狭窄地带里,跪在她孤注一掷的,等待她完成的阵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