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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意朗伏在地上,道:“意朗无话可说,愿认罪伏法。”

那画面中的犯人,竟是灵津阁的青年才俊卓意朗。

灵津阁的几个长老们露出慌张又窘迫的神情。

其他仙门自然是不信这事是由卓意朗一人所为。卓意朗虽修为深厚,颇受门派器重,但到底只是个小辈。这浮空界碑的位置、进入机密之地的法子、破坏浮空界碑的方法,又岂是他能知道的?

于是人声纷扰,此前力主要保下天上城的几个门派不肯罢休,逼问卓意朗究竟是受谁指使,尤其以沧浪山庄的质疑声最大。

卓意朗只是低着头,正在灵津阁的长老们发话,欲把他带回门派审问时,他突然抬起头来。

“师父,师叔,你们还要牺牲灵津阁,替他担下这罪名吗?”

他仰头看向高台,抬手指向高台中央所坐之人,铿锵有力道:“是太清坛会主持,逍遥门蒋门主找到灵津阁,暗中指使我们摧毁天上城。并且许诺事成之后,灵津阁可取白云阙而代之,成为仙门三大宗之一。”

高坐在主席之位的蒋琸面色一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灵津阁中有人指着卓意朗道:“休要胡言!此事尚未决定,是你一意孤行!”

那长老话音刚落便自觉失言,这话无疑坐实了蒋琸联络灵津阁之事,一时之间道场之上更是炸开了锅。

这一袭紫衣的年轻修士神色平静地跪在众声喧嚣中,看了身侧的卫渊一眼,又移开目光。

卫渊神色淡淡,目光深沉。

正是在几个月前的一个黑夜,一个身披黑袍面目模糊者来到卫渊面前。

黑袍者对他道:“城主,蒋门主意欲对天上城动手,他已探得浮空界碑所在,也联络了我师父。”

“何时动手,如何动手?”

“尚在讨论之中,蒋门主之心也并未坚定。”

“浮空界碑恐怕等不得太久了,我得推他们一把。”

卫渊对那黑袍人道:“意朗,你可愿意做那个毁坏天上城的罪人?”

黑袍人直起身来,望向卫渊。那双年轻的漆黑眼眸,与此刻跪在地上受千夫所指者的黑眸别无二致。

“城中百姓我自会安排。从此之后你便背上污名,再无出头之日。意朗,我不逼你,你可要想好。”

此时此刻那曾是灵津阁骄傲、最年轻的魇修成功者卓意朗,正跪在灵枢台中央,脊背挺直却低下头颅,如冬日阳光下的一棵紫竹。

谢玉想站在扶光宗弟子之中,轻轻地叹息一声。

沧浪山庄庄主鹤俞白站出来,朗声道:“天上城之事诸仙门各有所见,原本太清坛会已决定,在大论道上讨论如何处置。大论道未开,蒋门主却私自下令毁城,难道是怕大论道的结果不如您意,便要先下手为强吗?”

“如此行径,您哪里还有资格做我们坛会之主,主持这次大论道?还请蒋门主自行辞去,离开灵枢台。”

灵枢台下大多数仙门皆高声赞同,而台上白云阙阙主看蒋琸的目光,更是冰冷非常。

蒋琸环视众人,皱起眉头,道:“并无实证,仅凭几句攀咬各位便全然相信?如今各位被蒙蔽双目,群情激奋,我百口莫辩。然而无论如何,我仍是逍遥门主,你们又如何能要求我离开灵枢台?”

白云阙阙主道:“蒋门主如此行事,别说是太清坛会的主持,便连这逍遥门主之位,想来也并不能服众。不如让甄副门主代逍遥门,参与此次论道。”

蒋琸正欲嘲讽之时,一旁的甄元启竟出言,赞同了白云阙主之见。

蒋琸难以置信地看向甄元启,继而大笑道:“原是你勾结灵津阁陷害于我?我早知你属意叶悯微来做逍遥门主,在我继任前多番寻找于她。事到如今,你还……”

“蒋琸!”

提起叶悯微的名字,甄元启似乎尤其激动,他一字一顿道:“蒋门主,勿提旧事。也别把你所做龌龊之事,推于我之身。”

蒋琸环顾四周,对上卫渊似笑非笑的眼睛,他笑道:“甚好,甚好。要我卸去太清坛会主持之任,那这大论道该如何开下去?诸位要推举谁来主持?扶光宗策玉师君灵脉受损未能恢复,推举今日来此的代宗主季安?还是上任未满十年的白云阙主?沧浪山庄庄主?诸位谁能信服?选人主持一事,便能讨论一整个大论道!”

灵枢台边的仙门们闻言确实露出犹豫神色,如今论资历论能力,确实没有比蒋琸更合适的人选。如今各路仙门各怀心思,光是推举主持者,便是一番大博弈。

众人议论纷纷间,却忽有大风席卷灵枢台,随之而来的灵力浩荡,如瀚海绵绵不绝。一柄半人高的陌刀从天而降,落入灵枢台中,掀起卫渊与卓意朗的衣摆。

卫渊微微一怔。

只听周围的修士高声道:“却月刀!是策玉师君的却月刀!”

“策玉师君来了!”

正午的阳光热烈至于刺目,一身着白底太阳纹道袍,玉冠束发的女子缓缓走上台来,她并未看卫渊一眼,径直走到那灵力充沛的却月刀边。

她伸出手来,那灵刀便落入她手中。

“蒋门主不必忧虑,您若归去,仙门总不至于没有别人在。”

林雪庚站在高台上,怔怔地瞧着这个熟悉又陌生之人,眸光震动。

她看着策玉一步步走上高台,坐在属于扶光宗的那一席之上。

这个名为“策玉”之人神色淡淡,周身灵力浩荡拒人于千里之外,冷静又高傲。明明是全然相同的容貌,可林雪庚却无法从中看到一点相似的灵魂。

“谢玉珠……”她喃喃说道,声音低不可闻。

蒋琸望向策玉师君,探究道:“师君灵力恢复了?此前在天上城,许多人曾见师君使用灵器……”

“彼时我灵脉受损,危急关头当有轻重缓急,若为救人有何不可为?总比为一己之私,枉顾人命要好得多。”

策玉师君转头看向蒋琸,淡漠道:“你说呢,蒋门主?”

待蒋琸面色铁青,灵枢台上之事一桩桩直刺于他,他环顾四周之后,终于还是拂袖离席。

策玉的目光移到林雪庚身上,道:“愣着做什么?坐下吧。”

林雪庚身边便是那预留给万象之宗的一席。

闻言白云阙主眉头紧锁,道:“师君,林雪庚此人……”

“太清坛会的许诺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如今叶悯微不在,然而她的魇兽听凭林雪庚命令,林雪庚便如叶悯微的魇兽,便也如叶悯微。”

“坐下。”

策玉师君再说出这两个字时,林雪庚只觉得被一股强悍的灵力压着在席位上坐下,白鹿魇兽亦匍匐于她腿边。

那曾经属于谢玉珠,总是充满笑意和天真的眼睛里,只有一派波澜不惊。

林雪庚只觉这个人陌生得可怕。

周围议论声渐小,白云阙主朗声道:“太清坛会今年本该由扶光宗来主持。只是因为诸多大事接连发生,无暇举办轮换事宜。”

“然而既然策玉师君归来,白云阙愿奉策玉师君之令。这太清坛会和大论道,自该一并交给策玉师君吧。”

这史上赫赫有名的大论道首日,逍遥门主被众仙门赶出道场,而闭关多年的策玉师君归来。

由此在策玉师君的主持下,开启为时十日的大论道。

这一日也发生了一件小事,微不足道,以至于无人记载,只有寥寥几人得知。

谢家六小姐忽染急病去世,这金枝玉叶的谢家幺女,江南首富的掌上明珠,才刚刚过了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