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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宜宁淡声道:“是。”

她不知这事是许昭仪自己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但议和这种事,一个妃子岂能作主,最终当然是皇上定夺。

皇上肯定知道许昭仪是曾经的唐家人,也知道唐家与平南王府的关系,知道许昭仪曾与裴隽有婚约。

所以,极有可能许昭仪向皇上吐露裴隽与她的关系,然后建议皇上用她来劝降裴隽。

这种办法,也只有女人才能想得出来。

这一计,是否真替大周考虑薛宜宁不知道,但许昭仪是不想让她好过的。

她是骆家的夫人,却去劝降裴隽,那让她情何以堪!

镇定着出了宫门,玉溪前来相迎,薛宜宁心中绷着的那根弦“啪”地松掉,无力地扶在了玉溪身上。

子清连忙问:“夫人怎么了?莫非宫里有什么事?”

薛宜宁摇摇头,由玉溪扶着上马车去。

到马车上,子清又问:“那许昭仪和夫人说了什么?”

薛宜宁颓然道:“她要让我,下油锅。”

子清与玉溪俱是一惊:“啊?”

薛宜宁觉得,她不一定能劝降裴隽,但裴隽若出现在她面前,她说不定想先投诚。

回骆府,老夫人便让她前去福禄堂,着急问她宫中娘娘见她说了什么。

薛宜宁不愿与人说起裴隽之事,只是敷衍道:“母亲放心,没有其他事,只是许昭仪曾经与儿媳有交情,所以想在一起说说话。”

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就事,最近我这心里,总是不安,也不知他们兄弟二人在那战场上怎么样了。”

薛宜宁宽慰:“有公爹泉下保佑,将军和小叔必然能安然归来的。”

老夫人叹声点点头,随后又看向她,神情不悦道:“家中要准备去金家下聘,管事妈妈们说你不怎么理事?你是不是心里还有怨气?”

薛宜宁默然不语,老夫人厉色道:“你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就这点气量?我先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就算她进门,也仍以你为大,若非你一直没消息,我也不用劳这份神。人家也是正经的小姐,这事说来,还是人家委屈。”

薛宜宁回道:“母亲说的是。”

“别总拿这话来搪塞我,背后却懈怠推诿,这下聘大礼若是没办好,丢的也是你这当家夫人的脸面。”老夫人斥声道。

薛宜宁安静了一会儿,说道:“儿媳是觉得,婚事既已定下,也不定要在百日内完婚。若是赶这时间,事情必然办得仓促,回头也让金家妹妹受了委屈,晚十天半月,也是可以的,京城先前并非没有先例。”

老夫人点头道:“这倒也是。”

薛宜宁继续道:“儿媳娘家父亲说,之前已休书去往边关,询问将军娶金家妹妹之事,若将军同意了,儿媳便与将军先办了和离,如此金家妹妹直接以正妻身份进门,不是更好么?若先进门做平妻,等儿媳离家后再抬正妻,便又周折了,多了许多事。”

老夫人大惊,不确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她的意思是,她要和离?

他们幽州,只有休妻,没有和离,但听说京城高门大户多,女方不愿委屈,确实常有和离这种事,或是男方给女主情面,想休妻也会提和离。

可老夫人万万没想到,她一直不温不火的,也就之前那么说过几句,也就回了几趟娘家,又没吵没闹,竟突然说要和离!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人不敢置信道。

薛宜宁认真却又平和道:“母亲,家中替将军娶金家妹妹做平妻,我是不会插手的,没来由旁人耳光扇过来,我还要把脸凑上去。您与金家伯母情同姐妹,将军又与金家妹妹有婚约,如此结为秦晋之好,确实是天大的好事,儿媳与薛家,倒显得多余了,不如一别两宽,各奔前程,倒也算好聚好散。”

老夫人怔怔看着她,半晌无言。

薛宜宁起身朝她施了一礼,静静退下。

艳阳当空,凉风送爽。

今日风大,吹得人衣裙与头发都待不住,不住往后飞扬。

她原先并没想说这番话的。

只是觉得受辱,只是觉得累,然后给父亲写信说了和离之事,一是发泄,二也是商讨。

却没想到,父亲并没有一口回绝。

大概如薛家这样的门庭,若是女婿在娶薛家嫡女后竟娶了平妻,实在太不给薛家留情面了。

那让以后宜贞,侄女双双,在夫家如何立足?

薛家又如何以簪缨之家自居?

所以父亲也不想让这样的事发生。

有了父亲的态度,她突然有了信心,觉得自己也许真能离开。

但只是隐隐有这期待而已。

今日,却是一时冲动。

实在是在宫中听许昭仪那一番话,太耗费她心神了,和谈,裴隽,劝降,她的心静不下来,安稳不了。

所以在老夫人那里,她太厌烦了,太没有耐心了,一不留神就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此时便是覆水难收。

但凡骆晋云同意这桩婚事,她就只有和离这个选择,哪怕到时父亲犹豫,不愿接她回家,她也要以死明志,才能留得一丝尊严。

确实冲动,但她……并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