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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她去福州,是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她最后悔,她竟然承认了。

为什么要承认呢?为什么不愿多说几句呢?

她当然不是,那时她想的只是凉州,只是这片江山和百姓,丝毫没想到其他。

他在问她,是不是时隔三年,她已忘了他。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给了他那样一个无情的回复。

他该是怀着怎样的悲痛与绝望,才会选择死去?

她甚至都没能好好看他一眼,她以为那是个不相干的人,以为那是个为自己功成名就而陷江山于危难的人,所以她不想多看……

从十八岁到二十一岁,她以为她有足够的力量去承受上天赐予的一切痛苦和灾难,可时至今日,她才知道不行,她做不到,承受不了。

她不知该怎么面对裴隽的死,不知该怎么赎自己的罪。

边城的天,如此寒冷,边城的雨,如此冰凉。

当雨水浇透衣服,冰凉浸入肌肤,整个人冻得失去知觉,心中的悲痛被身体的痛苦所掩盖,她才终于觉得似乎好受了一点。

就好似头痛,便砍断了腿,那样只有腿疼,头痛便不那么强烈了。

骆晋云回来时,薛宜宁就倒在营帐外的草地上,头发,衣服,都在草地的积水中泡着,脸白得似乎这不是个人,只是被人丢弃的一只人偶。

“宜宁!”他立刻将她抱起回营帐,此时燕儿才因他这声急呼而醒过来,见他怀中湿淋淋淌着水的薛宜宁,脑中一懵,已忘了要做什么。

骆晋云将她往床上抱,立刻吩咐道:“快去叫军医!”

燕儿连忙出去,冒雨去打听军医在哪里。

薛宜宁醒来时,一睁眼便对上骆晋云的目光。

已是半夜,营帐中燃着三盆碳火和蜡烛,热得要淌汗,燕儿早已不知去向。

他看着她问:“你想自杀殉情,随裴隽而去?”

薛宜宁想起来自己昏迷前在帐外淋雨。

此时雨已经停了,外面寂静无声。

她却不由自主就哭起来,好不容易开口道:“对不起……

“我知道我不对,我知道将军已容忍我太多,我只是……我不知该怎么办……”

一日一夜没开口,她连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也挤不出力气。

但她知道自己有多无理,有多过分。

裴隽是南越重臣,他还曾设计要杀骆晋云,而此时,她竟因裴隽的死神伤至此,而她明明是他的妻子。

可她真的做不到。

她似乎才是这世上最不该活着的人,她对不起裴隽,也没做好骆夫人这个身份,她是如此的一无是处。

骆晋云将她从床上扶起,紧紧搂入怀中。

“你没有不对。”他说:“裴隽死了,这本就是让你难以承受的事,更何况你觉得,他的死是你造成的。”

因为他的话,薛宜宁再次号啕大哭。

她没想到,骆晋云竟能懂她心底的悲痛。

她似乎溺水的人找到一块浮板,不由自主伸出手去,将他攀住,让自己靠他再近一些,渴望汲取一些他身上的力量。

骆晋云继续道:“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本可以选择继续自己的计划,联合外族与石荣,杀了我,带你回福州,用半壁江山的战火换自己的心愿。但他自己放弃了,不是因为你反对,是因为他的祖训,他的良知,他所读的圣贤书不允许他这样做。

“就算他当时告诉你他的身份,你也不会同意对不对?所以,不是你害死的他,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薛宜宁在他怀中哭道:“可我竟没能认出他,竟没看出他生了病……他会设这样的计策,一定是因为我,他见我在骆家过得不好,和我说要重回京城,要娶我……要不是这样的承诺,他根本不用如此着急……”

她一向知道,就算骆晋云知道自己心念裴隽,也不会容忍她在他面前表露出来,可这一刻,她没有办法,她承受不住,只能将心中最痛楚的事说给他听。

他成了她唯一能倾诉发泄的地方。

骆晋云抱着她,很久说不出话来。

她和裴隽在薛家后院中相拥的情形又浮现在他眼前。

只有裴隽才能给她温暖和幸福,她做他的妻子,在他的家中,大概都算受折磨。

她哭道:“我只是恨,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莫非我们上辈子是十恶不赦?”

“不管怎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他终

于说。

大概,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她哭累了,伏在他怀中,一下一下地抽泣。

他说道:“吃东西吧,若你对我还有几分愧疚,就先吃东西,而不是想着随他殉情而去。”

薛宜宁坐起来,不发一声。

骆晋云将旁边温在炉子里的糖水拿出来,亲自舀起一勺来喂向她。

军营中一切物资都来得不易,一碗羊肉汤饼,一碗糖水,已是此时能弄到的最奢侈的东西。

在他的注视下,她终于张唇,喝下糖水。

待那碗糖水喝完,他又将之前她没吃,重新热好的羊肉汤饼端过来。

自己拿了筷子,不由分说就夹了一筷汤饼到她唇边。

她一时没张口,他便一直这样夹着。

于是她乖乖凑近一些,张嘴吃下那汤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