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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学历?”

“……”这个问题也是骆静语的硬伤之一,占喜小声回答,“高中。”

“什么?!”占杰不满意,“只有高中?!你俩能有共同语言吗?不会有思想上的鸿沟啊?”

占喜解释:“他是聋人,聋人考大学本来就很难,专业特别少,能上大学的聋人学生每年就没几个。小鱼高中里就想好毕业后去学烫花了,嫂……菲姐也是中专生啊,你当初介意吗?”

占杰忍下来,又问:“他这房子全款还是按揭?”

“按揭。”

“按揭多久?每月还多少房贷?”

占喜回忆了一下:“按揭多久我不知道,每月好像是还八千多吧。”

“八千多?!”占杰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地冒上来了,“那他一年房贷就十来万了,就算挣三十多万也剩不了多少吧?”

“咦?你都知道他一年能挣三十多万啦?”占喜咯咯直笑,“哥,你要这么想,他是靠手艺吃饭的,这种手工艺行业年纪越大经验越丰富,收入会越高,都不怕失业的,以后小鱼指不定能成大师呢!”

“就这种假花还能成大师?”占杰不信。

占喜骄傲地扬起下巴:“怎么不能了?小鱼真的很厉害的,我就觉得他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他现在收入都是你两倍多哦!”

占杰决定停止这个悲伤的话题,继续提问:“你俩怎么认识的?”

“工作上认识的,后来发现好巧,就住上下楼。”占喜把自己和小鱼相识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

占杰咂摸片刻,问:“你说你俩断过,什么时候断的?是不是过年那会儿?”

“嗯。”占喜承认了,过年那些天她心情真的很差,在家还和老妈吵过架,说,“我和他断,并不是介意他耳朵听不见,我当时就是觉得家里不会同意,怕妈妈去伤害他。哥,听不见不是他的错,不是他能选择的,他生下来耳朵就不好,这不可以成为大家攻击他的理由。我从来没有介意他听不见,和他认识后……我觉得我一开始就喜欢他了。”

“等等!”占杰捕捉到占喜话里的重点,“你说他生下来就听不见?什么意思?”

占喜没想瞒着哥哥,说了实话:“小鱼是遗传,他的爸爸妈妈都是聋人。”

占杰按捺住脾气:“他姐姐呢?”

占喜回答:“也是。”

占杰差点昏过去,都想把茶几给掀了,眉头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占喜!你真的是疯了!那这种遗传是不是还会往下传?他的孩子是不是也是聋子啊?就这,你也敢和他谈?你是不想要孩子了,还是想也生个聋子啊?!”

占喜没被震住,依旧冷静地回答:“第一,我们还没到结婚生孩子这一步,第二,遗传有几率,不是肯定的,现在的医疗技术很发达,对他们家这种情况会有一定的帮助。”

“你这是小孩儿过家家呢?这还得拼运气啊?”占杰都要吐血了,“行了行了,你也甭说了,这事儿我肯定不会同意!就这么个人,就……”

他手指厨房,才发现骆静语刚端着一盆汤出来,远远地看着他们,神色很平静,被占杰指着时,甚至还笑了一下。

占杰讪讪地把手放下来,刻意背对骆静语,对占喜说:“你自己说说,他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委屈自己?你想想你和他在一起要面对什么?就算他挣钱还可以,又有婚房,那架不住别人说闲话呀!咱妈先不说了,估计能宰了你俩,那些亲戚,邻居,朋友,你的同学,你不怕他们笑话你啊?”

占喜摇头:“不怕,我一些朋友和同学已经认识他了,都觉得他人很好。哥,我一点儿没委屈自己,人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你现在就只看到小鱼的缺点,没看到他的优点,就跟咱妈只看到秦菲的缺点,看不到她的优点一样,这样看人很片面。”

占杰一下子噤了声。

占喜舒服地倚在沙发靠背上,还抱起一个抱枕:“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比小鱼优秀啊?学历比他高,耳朵还听得见?真奇怪,耳朵听得见什么时候也变成一个优点了?是一种优越感吗?你是不是觉得他低人一等啊?我和你说心里话,你听了别生气,在我眼里,小鱼没有任何地方不如你。”

“是吗?”占杰冷笑:“我倒要听听,你是觉得你哥我一无是处对吗?”

占喜看着哥哥的眼睛,掰起了手指头:“第一,小鱼经济条件比你好,你不能否认吧?第二,他一个人生活了好多年,自己做饭,自己打扫卫生,屋子里永远干干净净,是我见过最不邋遢的男生了。第三,他不抽烟,几乎不喝酒,不打游戏不打牌,不和女孩撩骚,喜欢画画,摄影,每年一个人出去旅游一次。你呢?你连带威威去个少年宫都不愿意,这点儿我真是想都想不通。第四,小鱼脾气非常非常好,对我温柔体贴,我俩从来没吵过架。他因为听不见多少有些自卑,但没有负能量,很有毅力,很执着,一直在向着自己的目标努力。哥,他工作强度不比你小,有时候都要熬通宵,但他照样能把生活料理得井井有条,养猫,养花,陪我聊天约会,从来没有不耐烦过。你呢?加个班回家就跟皇帝一样了,恨不得菲姐把饭喂到你嘴边,那你有没有想过,菲姐上了一天班也很辛苦啊?”

占杰难以反驳,脸都发青了。

占喜继续说:“小鱼他们家虽然都是聋人,我也没去过,但我听他说过,他们一家人感情特别好,很温馨和睦,大家有什么事儿都是有商有量的。就是因为他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才会长成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懂得尊重人,懂得为别人着想,这是咱们家完全不能比的!我承认外面有很多优秀的男孩子,比他能干比他学历高,耳朵还听得见,可是我最喜欢他的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占杰一直听着,问:“是什么?”

占喜说:“就是他给予了我最大限度的尊重和信任,从来不会要求我这样还是那样,这种感觉我从小到大都没体会过。和他在一起我太舒服了,太放松太开心了!就光看到他我都能笑出来。做他女朋友超级幸福的,你能体会吗?我都不想回家,不想见到妈,我又烦她又怕她,家里给我的感觉很压抑,我想逃,只有在小鱼这儿我才能感到安心。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吗?你们为什么非要揪着他耳朵听不见这事儿不放呢?”

占杰思考许久,皱眉道:“可是妈不会同意的。”

占喜笑了:“她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她不就是面子上过不去吗?人人都说小鱼好,我就因为她不同意就歇菜了?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这辈子我又不是为了妈而活。这人不好,我肯定不找,可他那么好,我为什么要去管妈的面子?难道不是我自己过得开心更重要吗?”

占杰没再问下去,只是看着占喜,突然觉得也就几个月时间,小妹似乎长大了,再也不是他印象里那个怯懦乖顺的小女孩。

骆静语见他们在聊天,一直没敢过来打扰,直到见占喜站起身来,才走过来打了句手语:【吃饭了。】

占喜对他微笑,回头喊占杰:“哥,吃饭吧,尝尝小鱼的手艺。”

骆静语围裙没摘,占喜便站在他身后帮他解绳子,又把围裙从他头上拿下来。

占杰在餐桌边坐下,一直看着他俩的互动,看他们眼神相对时眼睛里的光亮,看他们对彼此打几句简单的手语,甚至看到骆静语在占喜拿碗筷时,刮了刮她的鼻子,嘴角漾起温柔的笑意。

晚餐很丰盛,四菜一汤,骆静语给三人倒上鲜榨西瓜汁,左手又戴起一次性手套,右手拿着剪刀把花雕鸡剪成小块。占杰就看着他的动作,发现自己很久没吃到这样的家常菜了,一时间有些恍神。

开饭后,骆静语坐一边,占喜和占杰坐在他对面。他看占杰都不动筷子,就小心翼翼地夹了个鸡腿到他碗里,又把另一个鸡腿夹给了占喜。

占杰抬眸看他:“谢谢。”

骆静语对他绽开笑,指指菜,张张嘴,用手势比划着让他多吃点。

占杰咬了一口鸡腿,花雕鸡烧得极入味,他又吃了干炸带鱼,带鱼很新鲜,炸得特别香,花菜也辣得够味。

嗯,骆静语的厨艺相当出色。

不知道学做饭难不难,占杰都想问问他了,实在不想再吃外卖。

他抬起头,看到骆静语正打开一只梭子蟹的蟹盖,又打开另一只,发现第二只比较饱满后,毫不犹豫地把这只蟹盖和蟹身都给了占喜。

占喜伸长脖子看他那只蟹,说:“你那只好空啊,没挑好么?”

骆静语笑着打了句手语,占喜给哥哥翻译:“小鱼说是老板给他挑的,上当了。”

占杰应道:“这种我也不懂,大概只分得出公的母的,死的活的。”

骆静语看懂了他的唇语,很开心地笑起来,像个孩子似的。

占杰垮着脸看他,问:“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骆静语不敢笑了,把最后一只梭子蟹拿给占杰,顺便把空了的盘子端回厨房。

占杰看着他的背影,嘀咕道:“傻乎乎的。”

占喜不高兴:“你干吗要这么说他?你才傻乎乎呢!小鱼很聪明的。”她敲敲桌面,“这些家具都是他自己装起来的,你会吗?”

“装个家具就聪明了?对着图纸谁还不会装?”占杰反驳。

占喜白了他一眼:“你拉倒吧,你连个儿童书桌都不会装,还是我和菲姐一起装起来的呢!”

占杰大声说:“我那是下班晚!我回去你俩已经在装了!”

占喜更大声:“就起了个头,你也没想要接手!”

骆静语回来了,看到兄妹两个似乎在吵架,直接傻眼,拉了拉占喜的胳膊,像是劝架一般。

占杰不吭声了,心情很矛盾。

他的妹妹向来又乖又听话,脾气温顺内向,以前他担心过占喜谈恋爱会因为为人单纯而被男方欺负,现在,他有点明白占喜为什么会喜欢骆静语了。

在他们两个之间,骆静语似乎是更乖、更听话、更单纯的那一个,要论欺负,占喜欺负他还差不多。

其实妹妹说的没错,听不见不是骆静语能选择的,他们能听见会说话,也不是什么高人一等的事。

揪着这个问题不放的确挺没意思,占喜都说了自己不介意,他还非要以这个理由去反对,图什么?骆静语的耳朵又不会好,这不是明摆着逼他们分手吗?

占喜会同意分手吗?

占杰想,一开始肯定不同意,时间久了,家里持续给她压力,老妈一哭二闹三上吊,她总会有受不了的那一天。然后她和骆静语就会吵架,吵累了,自然会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