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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岩倒是和占喜聊了一会儿,他在微博上关注过“禧鱼”创业初期出的事,袁思晨也和他说起过,这时候就问问占喜和骆静语的茶室最近生意如何,主要做哪块业务等等。

面对林岩,骆静语的心情很一言难尽。他知道这个男人曾经追求过欢欢,两人也见过面,这会儿就偷偷地观察林岩,觉得对方个子高,长得也不赖,戴副眼镜看着就很有文化、彬彬有礼的样子,不知道欢欢为什么会不喜欢他。

在骆静语的潜意识里,占喜是完美的,自己喜欢上她理所当然。有好多男生都喜欢过她,单就他知道的,就有一个她的相亲对象,还有林岩,还有那个开陶吧的田老师,肯定也是对欢欢有好感。

骆静语并不怀疑占喜对他的爱,就是有点想不明白,她明明有那么多的选择,个个条件都比他好,怎么就偏偏选了他呢?

婚礼开始了,骆静语和占喜坐在圆桌边观礼,看着袁思晨穿着一袭雪白婚纱和新郎一起走上红毯,在台上进行着各种仪式。

骆静语什么都听不见,也不知道司仪和一对新人拿着话筒在说什么,看到大家鼓掌他也鼓掌,看到别人举杯,他也举杯敲敲玻璃转盘。占喜问要不要帮他翻译,他说不用了,周围人太多,他不想她打手语被人看,也并不好奇。

占喜没有勉强,只是拉过他的手和他手指相扣,眼睛望着舞台。

骆静语的心思却不在台上,偷偷地转头看着占喜的侧脸,在心中畅想她穿着婚纱的样子,她一定会是全世界最美丽的新娘子。

会是他的新娘吗?

他会用尽一生的力气去爱她,呵护她。

他一定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新郎官。

从上海回来后,骆静语并没有和占喜聊过结婚的话题,一想到孩子,他还是怂,不知道要找个什么样的机会才能开口。

他好害怕,好害怕欢欢会和他有分歧,好害怕她一定要做妈妈,那他该怎么办?他绝对不能接受姐姐、姐夫的事情在他们身上重演。

他绝对绝对,不会去赌。

试管婴儿技术真的可以帮到他们吗?

骆静语不懂,偷偷地上网查过资料,发现还是要去医院咨询才行。他不知道要怎么和欢欢说这件事,而且他查到了,做试管,遭罪的还是女方,要打针要吃药,可能会对身体造成影响。

真懊恼啊,为什么吃苦的都是女方?生孩子已经很痛了,欢欢原本可以自然受孕,却还要因此去遭这趟罪,都是他的原因。

要是她能接受不要孩子就好了,他真的可以不要孩子的,两个人过一辈子也很幸福啊,就是会对她很不公平……

正胡思乱想着,骆静语突然发现占喜不知什么时候也转头在看他,眉头微皱,眼神疑惑。

她问:“你怎么了?”

骆静语摇摇头,打了个很小幅度的手语:【没事。】

“小鱼,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占喜捏捏他的手指,指腹从他右手背上的伤疤上掠过,“千万别放在心里。”

骆静语点头,喉部吞咽了一下,握紧她的手,强迫自己望向舞台。

——

这一年的钱塘造物节,占喜没有再穿汉服做“迎宾”。

去年走的中国风,这一年,她把展台布置得比较时尚。当然,烫花体验项目是不可缺少的,只是占喜弱化了汉服饰品的展示,体现更多的是烫花作品在现代生活中的应用,比如在服饰上、帽饰上,还有家居装潢、室内摆设上。

岳奇从布展开始到展览结束,全天候在展台帮忙,因为是暑假,莫杨也来帮忙。她开学即将读大二,学服装设计,好崇拜骆静语,说自己的理想是毕业后能成为骆师兄这样的设计师,能拥有一间自己的工作室。

占喜和她聊天,问钟鹏在干吗,莫杨说钟鹏没考上大学,一开始想复读,后来放弃了,去了一家烹饪职校学做西点,打算以后要么去甜品店找工作,要么自己开个小店。

莫杨笑嘻嘻地打手语说:【钟鹏说,要是毕业了找不到工作,就天天到禧鱼门口来蹲着,骆师兄看他可怜,肯定会把他捡走,他就有工作啦!】

占喜笑得不行:【那你让他好好学,学得不好,就算捡走了也只能做服务员,学得好,还能到禧鱼来做个西点师。】

造物节的最后一天,徐卿言从上海赶到钱塘,并不是来参展,而是给骆静语和占喜介绍一个人,是她的一个老朋友。

那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导演,叫任虹,她计划拍摄一部纪录片,已经筹备了一年多,最近投资到位,她正式开始选题。

徐卿言对占喜说:“我觉得她的选题,你和小鱼非常合适,所以就引荐了一下。你和任导好好聊聊吧,要是成了,对你们的事业会有一定的帮助。”

晚上,四个人在禧鱼的包厢里详谈,占喜原本以为纪录片拍小鱼,肯定是和手作这一行有关,可能是选烫花为其中一个元素,就跟那些美食纪录片或是非遗纪录片差不多性质。

结果不是。

任虹要拍的纪录片名暂定为《我的拍档》,她说:“是以一个行业为载体,这个行业可大可小,我最主要想表现的是人和人的关系。这片子一共六集,每集一对主角,都是工作上的拍档。”

占喜有点明白徐卿言说的“非常合适”是什么意思了。

任虹对占喜介绍:“这六对主角,我的构思是一对已经有了孩子的夫妻,一对情侣,一对亲姐妹,一对老同学,一对师徒,还有一对是朋友,并且是中国人和外国人的组合。有几对我已经找好并且谈妥了,都是比较有意思的行业,拍档间的关系也很有代表性。我找你们,就是为了其中的那对‘情侣’。烫花是我早就想表达的一个题材,我和徐老师认识也很多年了,和她聊过后,她就提到了你们。我一听,诶,感觉特别好。”

任虹说话时,占喜一直在把她的话用手语翻译给骆静语,任虹一边说,一边也观察着他们,可以感受到两个年轻人之间的默契和信任,更加令她欣喜。

她就是想要讲人,行业只是一个载体,要在芸芸大众中找到合适的、有代表性的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拍档那么多,路边小店随便找找都有合伙人,可是像占喜和骆静语这样,一个健听人,一个聋人,不仅是事业上的拍档,还是恋人,彼此不可或缺,一个甚至要另一个帮忙做翻译才能与人更好地沟通,这样的组合真的让她创作欲爆棚。

骆静语看明白占喜的手语后,陷入犹豫。

纪录片的主角……那是什么概念?他要出镜,是动态的,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个聋人,还会看到占喜。

这不是钱塘本地的电视新闻,可能会面向全国,也许是会对他们的事业有帮助,但随之而来的,会不会有各种不好的声音?

他遭遇这些倒没什么,就怕人家去说欢欢,说她这样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要找一个聋人男朋友?

骆静语是遭受过网暴的人,对于网络他还是感到恐惧,禧鱼微博上的评论很少去看,都是占喜挑拣着对他说。要是真拍了纪录片,他完全猜不到结果会是什么样。

占喜比他乐观许多,想法和徐卿言一样,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和钱没多大关系。做一集纪录片的主角有钱拿,但很少,主要是考量片子的影响力对禧鱼、对骆静语事业的后续是否会有帮助。

详聊了两个多小时,占喜没有当场答应下来,对任虹说回家和骆静语商量一下,再给出确切回复。

任虹自然是同意,离开前,她在茶室一楼的展柜前看着那些零售饰品,问占喜:“这些都是小骆老师做的吗?”

“是啊,都是他亲手做的。”占喜陪在她身边。

“真漂亮啊。”任虹说,“徐老师现在都不怎么做首饰了,我和她刚认识那会儿,她也爱做这些。”

徐卿言和骆静语在不远处聊天,占喜看了他们一眼,压低声音对任虹说:“任导,我想请问一下,您的片子,不会用骆老师的耳聋做卖点吧?”

任虹一愣:“啊?”

“就是……骆老师会比较在意这个。”占喜说得很轻,“如果是想以他的耳聋做卖点,我们就算了,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任虹懂了,说:“我明白,不过小占你要知道,这一点是避不开的,但我和你保证,这绝对不是卖点。如果非要说卖点,我更想表达的是你们两个之间的感情,还有就是骆老师对烫花的态度。我不会刻意去说他的听障,但我觉得观众自己能体会到那份辛苦。总的来说,片子的基调会拍得比较温馨有趣,我重申好几遍了,我要讲的,是人!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矛盾,共鸣,沟通,思想的碰撞,各种各种。”

占喜明白了,笑着回答:“好的,我回家会和骆老师好好聊一聊,我觉得他现在还有顾虑,等聊过后,我再给您答复。嗯……怎么说呢,我不愿意勉强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这件事也不小了,他要是不同意,我完全理解并接受。他要是同意,我也希望他是发自内心地同意,而不是因为我想同意才同意。我和他之间,就是这样的一种相处模式。”

“我觉得很好啊。”任虹说,“我想要表现的,也是这样的一种人际关系,很珍贵的,小占,并不多见哦,你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