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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也是这纸醉金迷的上京城比不了的。

只是,三十万北境军威胁太大,若彻底脱离上京,不作经营筹谋,只靠一身忠骨和一腔热血,是保不住那份逍遥自在,也保不住谢氏和三十万浴血厮杀的将士的。

这便是他放弃逍遥自在,留在此处的理由。

吴韬笑嘻嘻道:“这都是殿帅英明,老天有眼,没让小人得志。听说二十四楼来了几个新厨子,做南边的饭菜很不错,待会儿下值,殿帅可要与兄弟们喝几杯去?”

谢琅摆手。

“不了,还有事呢。”

上京虽无趣,毕竟还有一个有趣的人,让他探究。

这严肃的当隙,谢琅竟无端又想起昨夜的触感。

那样……不一样的触感与体验。

只要一想起来,身体里,仿佛又有电流滚过。

谢琅不参加,吴韬甚为遗憾,但也不敢左右上峰的意思。若是平日,恐怕要多嘴问一句“殿帅是不是要赶着回去陪夫人”,然而昨日,谁都知道,这位小侯爷为了邀功,在讯问时亲自执刑,一杖把那卫氏嫡孙打出了心悸,他若是再没眼色,也万万不敢再提什么夫人的事了。

倒是谢琅瞥见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问:“买的什么好东西?”

“糖酪浇樱桃!”

吴韬打开盖子,给谢琅瞧:“属下家里那母老虎,就好这一口,属下一早排队买的,待会儿还得让人赶紧送回府里去,若是搁太久,糖酪就不新鲜了。”

谢琅瞥了眼,只见琉璃碗内,乳白色的糖酪淋在艳红的樱桃上,光色泽就十分夺人眼目。

他随口问:“哪儿买的?”

“就朱雀街上,顶头挨着城门那家糖酪店里,眼下正是樱桃成熟的季节,上京城的公子小娘子们,就好这一口,天不亮就排起长队,生意旺得很。”

下值之后,谢琅直接骑马回府,半路上恰好遇见从户部出来的崔灏。

“二叔。”

谢琅下马行礼。

崔灏也下了马,把马交给亲兵,与谢琅道:“走,陪二叔去前面酒馆里喝一杯。”

谢琅知道,崔灏多半是听说了昨日的事,有话与他说,看了眼天色,只能点头,跟着崔灏一道进了道旁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里。

崔灏坐下,点了酒食,开门见山道:“上京最近不太平,你这阵子当值,务必要处处小心谨慎。”

谢琅点头:“侄儿明白。”

“二叔这头呢?户部还没清完账么?”

崔灏说:“快了,只等补几个文书就成,就是那批军粮,恐怕要再等一阵子。”

“通济渠通往怀州的那段运河修好了,户部的意思是,走水路,再转陆路,中间关卡少,要比全走陆路快很多。但那批船只,工部正在运送木料,得等空下来才能装粮食。”

崔灏又问:“昨日你协助讯问,可发现什么线索?那柄匕首,到底怎么进入经筵堂的?”

此事是个未解之谜。

谢琅道:“侄儿愚笨,看不透。”

崔灏点头:“看不透很正常,上京城里的事儿,能教你轻易看透,就不叫事儿了。只不过,此事的确蹊跷,表面看,卫氏占了上风,可其实皇帝和卫氏,一个失了左膀,一个失了右臂,算是两败俱伤。”

“但这于卫悯而言,也不算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黄纯下去了,再扶植一个上去便是。”

正说着话,雍临提着食盒从外面进来了。

“世子可让属下好找。”

雍临原本要把食盒递给谢琅的,见崔灏坐在对面,及时收回手,笑着唤了声“二爷也在。”

崔灏打量着他手里的食盒:“买的什么东西?”

雍临手往后缩了缩,摸着鼻子不敢答。

崔灏眼睛一眯:“怎么?在二爷面前还藏私?”

雍临默默留下一滴冷汗。

倒是谢琅漫不经心道:“一碗糖酪樱桃而已,我让他买的,二叔要吃么?”

崔灏一笑:“这有什么躲躲闪闪的,二叔年纪大了,吃不了这种东西。”

说完,他有点意外盯着谢琅:“你不是也最不喜甜食的么?怎么来了上京,饮食习惯也改了?”

谢琅捏酒盏的手顿了下,神色如常道:“只是听说很好吃,图个新鲜。”

崔灏点头,也没追着问,只是看向谢琅的眼光,多少多了点若有所思。

一顿酒食吃完,已过晌午,崔灏要接着去户部对账,见谢琅翻身上马,是朝谢府的方向走,而不是殿前司,问:“这个时辰了,你不回去当值么?”

谢琅随口道:“回去取样东西。”

等那主仆二人离开,崔灏仍立在原地,沉下眉,若有所思。

“将军怎么了?”

随行的亲兵不解问。

崔灏摆手:“无事,大约是我太过疑神疑鬼了。”

到了谢府,谢琅径自拎着食盒回了东跨院。

顾、李二女官显然没料到他这个时候还会回来,忙迎上来同他见礼,问:“世子用过午膳了么?”

谢琅没答,而是先问:“他如何了?”

顾女官笑道:“三公子吃了些粥,让孟管事请来的那位郎中换过药,正同明护卫说话呢。”

谢琅点头,走到廊下,明棠恰从屋里出来。

明棠身上还穿着锦衣卫公服,看到谢琅,让到一侧,与他不卑不亢行了个礼。

谢琅笑道:“这身衣裳不错。”

“只是,今年卫氏,似乎没有多余的锦衣卫荫额吧。”

“你主子手段了得,背后除了卫氏,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明棠心一沉,警铃大作,想,难道此人发现了公子与韩先生的关系么?

不可能。

公子与韩先生平日往来,十分隐秘,连卫氏都不知道,此人怎么可能发现。

此人是在……试探。

思及此,明棠反而镇定下来,道:“走了狗屎运而已,让世子见笑了。”

这主仆二人,心眼一个赛一个多。

谢琅也没打算真探出什么,左右往后有的是时间,收回视线,径自进了屋里。

卫瑾瑜正伏在枕上看书,身上换了新的绸袍,乌发依旧散着,绸袍袖口平整,一点褶皱也无,便是在床上,也十分注重风仪。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见是谢琅,眸中明显有意外色。

但最终也没主动开口说话,依旧低头,看自己的书了。

谢琅看着那件崭新的绸袍,不免想,谁帮他取的衣裳,是他自己换的,还是旁的什么人帮他换的。

还有脸、唇,显然也仔细清理过。

他自己擦的,还是旁人帮忙擦的?

想完,就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竟关心这等无聊之事。

“尝尝吧。”

卫瑾瑜专注看书的时候,听那站着的人,突然说了句。

他偏头望去,见床头小案上,已经多了碗色泽鲜艳的糖酪樱桃。

“给我的?”

他愣了下,问。

谢琅对上那双眸,突然之间,一个“是”字,怎么也无法对着一个卫氏嫡孙说出口,便高冷道:“旁人送的,扔了怪可惜的。”

卫瑾瑜看着他,唇角划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春娘斋的糖酪樱桃,买一碗,至少要排半个时辰队吧?送你的人,对你果真情意深重。”

谢琅面不改色。

“那又如何,上京城这么大,还不许有几个对我情深义重的人么?”

“没什么。”

卫瑾瑜握起勺子,慢悠悠舀了一口糖酪,送进口中,道:“味道不错,就是经常说大话,容易闪着舌头,世子可别寒了有情人的心。”

“……”

谢琅瞧着他唇角沾的一点洁白糖酪,原本因对方牙尖嘴利一番奚落而浮起的郁闷,也突然烟消云散了。

他低头,看他小猫一般,一口一口吃着,竟获得了一种别样的满足感,而且,丝毫看不腻。

他真是得病了。

谢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