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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莳芳道:“臣以为,陛下若真是为首辅考虑,反而应该立刻搜检证据,还首辅清白,否则,天下人恐怕都要质疑陛下故意包庇首辅了。”

“韩莳芳,你这个首鼠两端的小人!”

卫嵩直接破口大骂。

“混账东西!”

卫悯深吸一口气,似乎在一瞬之间平复了千般情绪,直接一巴掌抽了过去。

“陛下面前,岂容你放肆!”

语罢,俯身朝天盛帝道:“既如此,便请陛下下旨吧。臣可以在此保证,若证据确凿,卫嵩真有不轨之举,臣绝不包庇。”

“首辅大义,朕感佩之至。朕也可以向首辅保证,若此事真是罪妇栽赃构陷,朕一定替首辅讨回公道。”

皇帝拍了下栏杆,问:“玄虎卫何在?”

玄虎卫副统领立刻走上前,跪地行礼。

“立刻兵分两路,去户部、卫府搜检证据。”

“末将遵命!”

卫嵩被那一巴掌打懵,捂着脸立在原地,以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卫悯。

玄虎卫效率极高,不过一刻功夫,便将一本积尘的账册呈了上来。

“陛下,是在户部衙署尚书值房房梁上的一个木洞里发现的,已经让户部官员核验过,确系虞庆笔迹不假。”

“另外,卫府密库里的脏银业已悉数查检封存,取出底座之后,脏银底部果然有官印,上面记录的日期,与账册上完全一致。”

负责搜检的副统领将结果一一禀报。

卫嵩脸色煞白立在原地,万万没料到,他日日办公之地,竟藏着这么一件要他命的东西,他竟毫无察觉。

卫嵩惊慌看向卫悯,直接跪到卫悯面前,抓住卫悯衣袍哀求:“父亲,父亲,你救救孩儿,这都是那虞庆精心布下的陷阱!”

“他就是为了陷害孩儿,陷害卫氏啊父亲!”

卫悯沉痛闭目,直接抽出袍子,道:“你是卫氏长子,给你自己留一分最后的体面罢。”

卫嵩再度露出不敢相信神色。

卫悯已抬手吩咐:“来人,按照规矩,将卫嵩押入刑部大牢受审。”

“父亲,父亲!”

卫嵩崩溃大喊。

然玄虎卫已经不由分说,将卫嵩往宫门楼下拖去。

卫云缙亦早已面无血色,欲上前,被卫云昊拉住。

卫云缙愤怒道:“看到我们大房如此,你高兴得紧吧。”

卫云昊自然不否认这个事实。

轻哼道:“我也是为着大哥好,大哥别不识好歹呀。”

卫嵩还在发疯一般大喊大叫。

被拖下宫道长阶时,忽听到一道冰冷声音:“这被人当众当弃子的滋味,好受么?”

卫嵩循声一望,看到了带着报复的笑,站在宫道边的少年郎。

卫嵩越发发疯咒骂:“你这个孽畜,果然是你,果然是你!我要杀了你!”

他目眦欲裂,奋力挣扎,直接被玄虎卫踢倒在地。

卫瑾瑜静静看着卫嵩发疯,忽然笑道:“卫氏大爷,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么?”

“像一条——可怜的狗。”

“啊啊啊啊!”

“我杀了你,杀了你!”

卫嵩扑不到卫瑾瑜,只能继续发疯大喊。

卫瑾瑜没再理会,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尘土,往城门楼上走去。

这间隙,国子监的学生们也已经赶到宫门口来凑热闹,许劭和刘寒之、刚勉强能走路的王大椿也混在其中。

见卫嵩被押下,学子们拍掌叫好,刘寒之、王大椿这些刚受过卫氏磋磨打压的学子更是大呼解气。

“没想到卫氏也有今日!”

“可不是么,咱们兄弟的仇,也算报了。”

独许劭忧心忡忡,神色复杂望着这一切,因他知道,今日一切风波,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更激烈的风暴还在后面。

想起连日来奋笔疾书的这双手,许劭仍觉心惊肉跳,不能平静。

宫门楼上,突发此变故,官员们都神色不一,思绪各异,不约而同保持沉默。

裴行简再度看向吴氏。

“吴氏,你所言虽然确实,但也有疏漏。”

“你既然手握如此确凿证据,为何不早早敲响这登闻鼓,向陛下陈冤,或者直接向督查院陈冤,反而要等到今日?”

“虞庆既然握着卫嵩如此把柄,当日又为何在狱中自尽?”

裴行简问出了大部分人的困惑。

连卫悯都皱起眉。

吴氏哀切道:“亡夫当日选择自尽,是因为卫氏一手遮天,他害怕拿出证据,不仅无法保全自己,还可能为民妇招来杀身之祸。”

“而且,亡夫当日之所以选择自尽,是因为他无意间窥破了一个秘密,他知道,自己只有死了,才能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否则,就算他侥幸保住性命,那些世家大族,也不会放过他。”

裴行简立刻问:“是何秘密?”

吴氏道:“那是亡夫在与卫嵩吃酒时,无意从醉酒的卫嵩口中得知的。”

“他说——”

“说什么?”

“他说,明睿长公主并非如传言一般病逝,而是被人设计谋害而死!”

这一下,哗声四起,如同大水滚沸,不仅围观学子和百姓,连官员们都瞠目结舌,用看疯子一般的眼神看向吴氏。

梁音慢慢抬起了那张古井一般刻板不变的脸。

站在最前面的天盛帝更是霍然变色。

“吴氏,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皇帝捂着胸口,剧烈咳了声,厉声喝问。

“她当然知道。”

一道清冷如玉声音响起。

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都循声望向,那一袭素色,一直沉默站着的少年郎身上。

卫瑾瑜也抬眸看向皇帝,一字字,清晰道:“陛下,她在为臣的母亲鸣冤。”

皇帝似乎疑是听错。

卫悯直接暴怒喝道:“你放肆!”

卫瑾瑜岂会理会。

云动,风起。

少年郎长立于青天之下,重复道:“陛下,她在为臣母鸣冤。”

终于有反应过来的官员道:“简直荒唐!他一个罪妇,有何资格置喙长公主之死,这简直荒唐!”

“她当然有资格。”

卫瑾瑜碎玉般冰冷的眸落在那官员脸上。

“登闻鼓,乃我皇外祖父所建。”

“登闻鼓下第一抹血,便是我父亲卫晏的血。”

“今日,谁有资格阻止她,在登闻鼓下,为我母亲鸣冤?”

说完,卫瑾瑜无视众人目光,直接转身,一步步往高楼下走出,走到宫门正中央,吴氏身旁,仰头看着脸色煞白的皇帝,高声道:“臣请陛下,为臣母雪冤,诛杀凶手,让臣母亡魂,终有昭雪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