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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都是这般,讲什么风骨啊傲气啊,清清白白的。”

“季广恩可不是文人,骨子里黑着呢。”

“自然是了。”

骂了一通季广恩,话又扯回来了,“……周大人辞官的时候,好像说了探花郎这事,圣上就把人打了……”

这次没有摄政王在,周大人实实在在受了折辱,要不是昔日同僚好友拼死求情拦着,周文明也会死在殿上,虽没一头碰死,可周大人被打的浑身血肉模糊,血衣落在殿前。

那一日出宫是被人抬出来了。

颜面尽失,不仅百姓听闻,盛都文官都看着。而此时,探花郎琼楼宴前所作的诗篇流传到了民间,贩夫走卒听不懂,可听略是学字读书的人说:是字字泣血、探花郎大才、诗句中字字含冤……

这一下子,盛都先前铺垫的风刮了起来。

……

一路赶路大半个月,这次圆月很是争气,在车里还挺高兴,岑越得出结论:这孩子怕热不怕冷。

不过也是,从南到北,车厢里又加厚了一层,灌着汤婆子,铺着被褥,岑越出门时,带了二苗先前送的皮子,这会铺在车板上,毛茸茸厚实,圆月就在上头坐着玩。

每天跟他爹‘掐架’可快乐了。

不过越到北边,天就冷,河水结冰,还碰到过下小雪的,到了北雁郡城时,岑越和阿扉商量过,一路赶车真的太累了,就歇几日。

他们一走,背后洪水滔天跟他们没关系了——反正盛都什么风声、舆论,也传不到耳朵里。

越是往北走,岑越心越是安稳,看到熟悉的城门,就在此停下,照旧是那家客栈。

刚才过完年,客栈人不多,掌柜的见了岑老板还稀奇,而后想起来了,岑老板的夫君去年到盛都参加恩科,这是落榜了?还是考中了衣锦还乡?

掌柜的练得一双火眼,仔细一瞧岑老板随从这些人神色,不像是衣锦还乡,倒像是赶路似得,风尘仆仆——唉,这是落榜了。当即是不提这一茬,先喊小二烧热水,灶头里忙起来。

“岑老板齐举人里头进。”

一行人连日赶路,刘妈妈是招架不住,这会有点七荤八素的头晕,可听到掌柜的说这话,还是下意识反驳了句:“怎么说话,我家三少爷考上进士,如今是探花郎。”

掌柜的一怔,考上了?!他看走眼了?不过这个可说不了假话,掌柜的反应快,忙是笑呵呵拱手给作揖见礼,说:“我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没瞧出来,给三少爷岑老板见礼赔不是了。”

“掌柜多礼了,咱们多年相识,不必如此。”岑越笑说。

齐少扉也道:“跟往日一般就好了。”

刘妈妈见掌柜的如此,倒是觉得刚话有点重,只是她心里一直憋着气,不能在盛都时发,一路过来,掌柜的撞上这茬子了,因此刚话音有些冲,这会三少爷和郎君这般说了,她是憋了一口气,最后含糊过去了。

掌柜的也没生气,迎来过往这么多客人,什么脾气的都有,更有找茬难缠的,岑老板一行人是最爽利的,忙笑呵呵让小二来接,给马儿备饲料,只是心里想,观这位老妈妈脸色,不怪他猜错。

先是洗澡间洗漱,换了衣裳,房间里的被褥也换成他们带的,青丝小菊在铺床擦桌子收拾,郎君说这次要住个三四日好好歇歇,既是如此不怕麻烦。

他们的被褥还是好的。

“让小二将饭菜送到屋里。”岑越跟青丝说,又跟江护院说:“车夫们的饭菜饮食,你盯着些,每日是要吃到荤腥的。”

“知道了郎君。”江护院便下去了。

岑越交代完,阿扉也收拾好衣裳还有圆月的东西,一家三口先去澡间洗漱,冬日自是不敢洗头,用发巾擦了擦,齐少扉给越越擦头时,说:“留了长发我早都嫌烦了,现如今好了。”

以后不在盛都,天高皇帝远,在他们乡下,还不是怎么自在怎么来。

齐少扉痛快说:“到家了,越越你给我剪短吧。”

“成。”

岑越说:“我刚想要不要在北雁买个院子——之前走货没这般想,住客栈方便些,吃喝热水不用操心,要是买院子还要请人看着,麻烦。”

“那为何刚升起这念头?”

岑越给圆月洗澡,圆月坐在小澡盆里,清澈的水,能看到圆月圆乎乎的小肚皮。

“你说呢?有了小孩子,就觉得住客栈人来人往不方便,后我一想,就这么几日,凑合凑合得了。”

齐少扉手欠,给圆月撩了热水到脸上。圆月就给爹撩,笑咯咯的,岑越:……

看出来了,都是撒了欢了。岑越心想。

果然心里不挂事,情绪就好。

“明日阿爹带圆月宝宝出门玩,咱们去看杂技,去瓦舍看表演。”岑越哄着崽,“好了不玩水了,一会水要凉了。”

圆月乖乖点脑袋,又说:“阿爹,是爹!”

齐少扉立即说:“我没有,我停手了,别瞎说。”

圆月鼓脸颊,嘟嘴,噗噗口水泡泡~齐少扉上手就捏,于是又闹了一通,不过齐少扉闹归闹,逮着小胖子洗的干干净净,裹了衣裳,齐少扉说:“我先送他回屋。”

屋里有刘妈妈青丝看着。

岑越点了点头。之后夫夫二人洗那就快多了。

在北雁郡城留了四日,这次不做买卖,能闲逛逛,带圆月去了瓦舍看表演,唬的这个小土包子眼睛圆圆的,嘴巴也张的圆圆的,倒是不害怕,又买了一些东西。

看表演时,还碰到了秦钰,秦钰是在包厢中,见底下人眼熟,认出是岑老板,便叫小厮请一家三口上来看。

没一会小厮跑上来,说:“岑老板说谢了少爷好意,他们坐那儿也不错,就不挪动位置了,说看完了表演再过来。”

又想嘀咕一些话,像是岑老板架子大了,他家少爷请都不来,只是话刚起了个头,秦钰听的蹙眉,拿了花生米砸小厮,张口训斥:“你那些话,别再让我听见了。”

小厮自是赔不是。

“你下去吧,烦的我耳朵疼。”

小厮便乖乖下去了。

等表演结束了,岑越齐少扉才抱着圆月上了包厢。秦钰请二人坐,目光看着齐举人怀里的孩子,当即是笑问:“你们的小少爷?近看了同岑老板和齐举人都像。”

“好模样。”秦钰又补充了句。

岑越便道谢,说:“他是挑着我们俩优点长了。”

秦钰很喜欢这位岑老板,就是做买卖没那些寻常商贾油嘴滑舌,是有手段,但都不惹人厌烦,知道进退,话也不多——秦钰最讨厌吹捧他一连串的马屁话商贾了。

不过这会听岑老板接了话,还是有点错愕,怔了下,脱口就说:“岑老板可不客气,我夸你家孩子,寻常都是谦虚说哪里哪里的。”

“哪也不能说违心话吧?”岑越笑笑,“我家圆月就是好看。”

圆月见陌生人就好奇,进来后一直没说话,此刻听阿爹夸他,便露出小牙笑,还害羞的脑袋扎进了阿爹脖子里。

逗得秦钰也笑了。

齐少扉:……这小子故意借机扎越越脖子里的,平日里夸他,也不见害羞,害什么羞。

“坐,二位坐。”秦钰招呼人坐。

一家三口坐定,桌上有干果,龙眼之类的。秦钰看圆月生的可爱,又乖乖的不哭不闹,便拿了龙眼递过去哄着说:“要不要?”

圆月眨了眼看阿爹。

“你谢谢叔叔。”

“谢谢苏苏~”

秦钰听着便想这称呼把他一下子叫老了,可一想,他年岁确实不小了,当即笑笑,将龙眼递了过去,小孩子肉白嫩嫩胖乎乎的,很是可爱。

齐少扉看圆月拿了龙眼就拿小牙啃,便接了过去说:“给你剥,别急。”

“咿呀。”快点爹。圆月催。

齐少扉慢吞吞的剥壳,而后递到臭崽手里。圆月拿小手捧着啃,甜滋滋的他喜欢。

“天冷,岑老板怎么这会带孩子来北雁了?”秦钰问。

岑越便知道,秦少爷肯定是忘了他们一家去年去盛都赶考这事,不过也是自然,都过去小半年了。

“秦少忘了,我们去年一家上盛都的。”

秦钰便想起来了,本是想问问成绩如何,但想了下还是没开口。

“考的尚可。”齐少扉看懂了,神色平平说:“不过探花。”

秦钰:?!!!

什么叫尚可,不过。当即是惊讶,“齐举——不是,齐——”他一时不知道如何称呼了。

齐少扉说:“秦少跟名章一样,称我字清越就好。”

“你见我大哥了?”

“临行前,名章邀我,聊了些。”齐少扉看向秦钰,临行前,秦名章能跟他说尽早离开,秦府两位少爷秉性都不错,当即也想了下,说:“殿试取探花,出了一些事。”

秦钰当即正色起来,听出不一般了。按照寻常,探花郎那是要进翰林,跟他大哥同朝为官,怎么齐清越就回来了?

“是我一档旧事,掺和了一些争斗。”齐少扉没说太细,只略点了点,秦钰这样的世家少爷,即便没做官,对此却很是聪慧,果然,秦钰便眉头皱了下,想说什么,愣是压了回去。

齐少扉又说:“今年盛都起波澜,还是低调一些好。”

“知道了,多谢清越兄。”秦钰拱手道谢。

齐少扉:“客气。秦少爷和你大哥都是好人,我不过说一两句话,算不得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