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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历官员大致可分:一阁、六部、四院、三监、一台、一寺。军部暂且不说,如今单说郑、严、顾三人,郑辉是进了六部的礼部,其中的主客司任员外郎,从六品。

礼部分四大司:礼部司、祠部司、膳部司、主客司。跟出名的户部肥差不同,礼部算是比较清水的衙门,而主客司就是清水中的清闲位置了。

主要职责:接待外宾,兼颁发外邦、蕃国封爵授官。

上一次这个部门动起来还是三年前,康景帝五十九岁,当时几个蕃国、外邦千里迢迢远途赶路半年多到了京城,为了祝贺康景帝六十整的万寿节。

如今天下盛宁,四海升平,像这样番邦小国,康景帝仁慈,特许两到三年朝贺送贡礼,若是年年来,最远的番邦光走路就快小半年了,这样一来一回,实在是折腾。当然贡礼量还是按照每年的算。

康景帝都这般仁厚,那依附大历的番邦小国自然上道,到了康景帝的整寿,一些大王、小王便带着王女王子亲自前来跪拜祝贺,以示对大历康景帝的尊敬。

所以郑辉待得这个部门员外郎,听着从六品挺高的,但要是下一次动,估摸要等康景帝六十五的万寿节了,也不远,还有三年。

平时就是闲的鸟都不去拉屎的地方。

而顾兆和严谨信所属的翰林院,其实也清闲,但比郑辉那种丢到旮旯拐角,不动就看不见的位置不同。而且接待外宾,每个番邦小国习惯风俗不同,脾气还大,为啥礼部这个位置缺人,就因为上次圣上六十整寿的万寿节,有两个人没照顾好外宾,后来自请调任去了外地。

郑辉当时听完:???

还觉得这俩人是不是傻,放着清闲京官不当去小地方。

顾兆听完则emmmm,大概能猜到,能主动请辞,可见当时接待外宾时一定是受了不少磋磨。然后拍了拍大哥肩膀,心大的其实也挺合适。

普通百姓不知其中内里,一听郑辉是从六品,还是个京官,当然是高兴乐呵。郑家庆祝了十多天,就连在渠良府县的大哥郑耀带着妻儿也赶回来了,还带着上峰也就是唐柔父亲的礼,和信。

信中称郑辉是爱婿。

郑辉看了个开头,莫名的抖了下,郑耀见了问怎么了?可是信里说什么不妥的了?

“没,我就是觉得有点肉麻。”

“什么肉麻?才多少年没见,小弟现在说话,我这个当大哥的都快听不懂了。”

郑辉这说话毛病都是跟顾兆学的,他解释不来,好在大哥也没追问,便岔开了这个话题说起别的了。

“我们司最近没什么事要做,上峰宽厚,说不急着回来,让我慢慢搬。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想着早早收拾完了,早早去京中,还要买宅子安定下来。”

现在得了位置,尤其是京官,除非自己请调或者上头任命,不然一直都是京官一干十多年乃至一辈子,差不多就算定下来了,能买院子了。

“严谨信和兆弟也差不多,都是清闲衙门。”

郑耀便说:“那太好了,可以好好庆祝一下,还要开了宗祠祭祖上香,咱们郑家你算是出头了,曾祖父泉下有知定会欣慰。”

全家人都这般说,郑辉笑笑便问起大哥如何。

郑耀还能如何,差事做惯了也就那样,晋升没多少指望,自去年小弟中举后,上峰对他多有拉拢提携热情之意,今年更甚,若是小弟能有出路,那他的位置还能升一升。

幸好小弟考中了进士当了官。

严家村。

自去年秋严谨信中举后,府县下来的喜差敲敲打打一路到了严家村来报喜,当时柳树还没回来,因为要同放榜落选的考生一起顺路赶回来,不然就一个夫郎,唐柔张妈女流之辈,一路怕不安全。

等放榜见到三人都中举了,柳树自然高兴,高兴完先操心家里,“喜差要是报喜,可别吓着阿奶他们,没我在,还不知道家里要乱成什么样子。”

“不成我不和你去京里了,我得回去守着,要是你没中,我就不折腾了。”柳树说完觉连忙呸呸三声,“你一定会中的,刚我说错了,老天爷别听见别听见。”

喜差到了严家报喜确实是吓到了严家人,又惊又喜的,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还是村长赶来,也怕差人,可还是有几分镇定,说要给喜差包红包。

严家人才恍然大悟,赶紧进屋去包红包,请喜差喝茶歇歇脚。

老实了一辈子的严父,这一次终于硬气挺起腰板一回,咬咬牙给包了一两银子。喜差本来见严家是光秃秃没墙的院子,瞧着家中贫寒,严举人的双亲拘束畏畏缩缩的也不懂规矩,都不知道要包喜钱。

便想这次可给栽了,估摸得不了多少喜钱,有个百文都算好的,没成想,红包纸皱吧也不是红的,可实打实的有分量,还不是铜板。

喜差拆开一看,眉目更添喜色,得了一两银子,两人一言一语,一箩筐的吉祥话说出来,弓着腰抱着拳,连连的举人爹叫着。

严家人在村里人艳羡的目光下,习惯猫着的腰也渐渐挺了起来。

之后的事情幸好是有柳树回来操办了。

摆酒席、待亲戚、推礼。柳树回来前得了自家男人的话,就跟得了戏文里的尚方宝剑一样,说男人说了不让收礼,送银钱的一概不准拿。

严家人老实人,对着当官的儿子很是听从,便真的不敢沾手。

自然也有送美婢仆人的,严谨信是没想到有这个所以没提,可柳树见了,管他三七二十一,一肚子的火,全给骂了回去,面对外人的目光,柳树是挺着腰说:“我男人说了,就算要纳妾也得我这个大房正妻点头相看,我现在不要不要,全都滚,看什么呢!”

是从进冬到了整个年,柳树一直忙碌不停,还是等开春天气暖了,四月多的时候,要换下夹衣穿单衣,柳树才发现不对劲,他肚子咋圆了这么多。

就算吃自家席吃的多了,可也没这么大的。

严阿奶一瞅,莫不是小树有了身子?

这可是大喜事啊。

后来请了郎中一瞧,已经怀孕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了,柳树算算日子,正好是十二月中时等榜日子,他紧张害怕,怕男人落选,夜里睡不着觉就去骚扰男人,就、就这么给怀了。

六月的第一天,严谨信风尘仆仆赶回来了。

回来差点没找到家门,因为家里院墙扎起来了,屋子顶也修葺了一翻,不由蹙着眉,抬手敲院门,还没敲两下,院门开了。

“谁啊?”

“阿奶,是我。”

严阿奶见了孙儿回来,眼泪先下来了,喜极而泣的扑上去,她身形矮小又瘦,皱巴巴的手颤抖着摸着孙儿,嘴里念着:“回来了就好,可算是回来了。”

严谨信便低着身弯着腰,让阿奶能摸到他的脸。

灶屋做饭的严母,在外回来的严父都高兴,见着儿子想说什么,可嘴笨也不知道说啥,就干巴巴问吃了没,累不累,歇会等等。

“小树呢?”严谨信在院中说了片刻的话,全家人都见了,怎么不见小树?

严阿奶顿了下,才想起来忘了给谨信说大喜事了。

“小树还在睡——”

话还没说完,严谨信见阿奶面色不对,刚停了下,眉宇间的褶皱加深了,道:“小树出什么事了吗?”

“我去看看。”

严谨信步子跨的大,三两步进了堂屋,后头严家人跟着,严阿奶嘴里还说:“你轻声点,别惊动吵醒了小树,他现在不比以前……”

小树莫不是回来时出什么事了?

还是身子得了病不痛快了?

严谨信那短短几步的距离,神色越发凝重,脸是越黑,已经想了许多种可能,刚家里人的吞吞吐吐犹豫,定是太严重了,不由后悔,当日不该由着小树先回来,应该一同去京城,只是他怕劳累折腾——

入了里屋。

炕上柳树睡得四仰八叉的,肚子上盖着条薄被子,如今已经踢到一边,只落了个被子角沾着,穿着一身里衣,松松垮垮的,于是那高高隆起的肚皮就清晰可见。

严谨信步子停了,眉头更深了。

自记事以来第一次的束手无策以及慌乱出现了,他回头见赶来的阿奶和娘,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没吵醒小树吧?他如今身子重了,喜欢睡觉,可不能吵醒了。”

“谨信咱们外头说话,娘给你准备了热水还有饭菜,你先洗把脸吃个饭,由着小树好好睡,要不然小树没睡足,会不舒坦的。”

严家女眷轻声劝着儿子出来,严父则没上前,避开了里屋门的视线。一家人劝着严谨信到了院子里说话,别吵着小树睡觉。严谨信这时才找回了舌头似得,拧着眉,“小树不是病了,而是怀了?”

“呸呸呸,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小树那是有喜。”

外头院子里,严谨信这位新出炉的大三元——解元、会元、状元,此刻也只能委屈坐在院子里的石磨棚下吃饭,听家里人说他走这段时间的事。

“喜差来了给了银钱,你爹给包了一两,都是小树之前拿回来的。”

“一两银子没丢了你的面子吧?”严父觉得一两很多了,可现在问起儿子来,却还是忐忑。

严谨信说了并无。严父心里才踏实起来。

严母说了摆席待客这些活都是小树操办的,还说有人送了婢女过来——

“咱家这地方哪里住的下,小树没要全打骂出去了。谨信,你现在当了官,可、可小树是个好孩子,跟你一起吃过苦过来的,如今他身子重,那些仆女一看就不成不如小树,你可别后悔要了。”

严谨信肃着脸说:“推拒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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