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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那些人来到近前,苗穹才猛地回过神来,当即双手抱拳,深施一礼,“在下元州同福商行苗穹,拜见玄武庞道子。”

庞阙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尽显矜持高傲之意。

仿佛正在行礼的那人就是路边花草石木,根本不值得投注上哪怕一丝一毫的关注。

苗穹也丝毫不以为忤,依旧弓着腰身,连头都不敢抬上一下。

咔嚓!

卫韬停下脚步,回头看来,“庞师兄,人在和你打招呼,不理不睬却是有些失了礼数。”

“本人庞阙,见过这位公子。”

庞阙同样深深一礼,甚至腰身压得更低,与苗穹面面相觑,相隔不足一尺。

苗穹陡然一个激灵,怔怔看着突兀出现在眼前的那张笑脸,吓得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卫韬等待片刻,“好了,差不多就行了,也没必要一直在那里躬身弯腰,行礼不停。”

话音刚落,庞阙便当即直起身体,脸上笑容也在瞬间消失无踪,再也不见任何表情。

“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食宿,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各自注意,谁要又弄得一团糟糕让倪师姐前后收拾,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不再客气。”

说完后,卫韬便径直向前走去。

身后众人齐齐恭声称是,就像是被管教得服服帖帖的一群小孩子。

苗穹目瞪口呆,目送一行人远去,心中念头翻滚涌动,却又一时间如坠云里雾里。

他刚刚看得分明,在玄武庞道子前后左右,那几个年轻男女同样气度不凡,非是普通门派武者可比。

那么,基本上便可以确定,他们应该也是和庞道子身份地位相近的大人物。

甚至有可能全部都是教门道子。

但是,这些天之骄子对那个人,竟然是如此一种言听计从、无比恭敬的态度,简直难以想象那人究竟会是怎样的身份。

“穹弟,刚刚在外面的,竟然是玄武庞道子么?”

苗茕关紧房门,下意识便压低了声音,一脸紧张的表情。

苗穹还没有真正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确实是玄武庞道子,但又不只是玄武庞道子。”

“不只是庞道子,穹弟此言又是什么意思?”苗茕问道。

苗穹刚要开口,忽然房门被笃笃敲响。

紧接着,卫韬挑开门帘走了进来。

他没有去看畏畏缩缩的苗家姐弟,只是将目光落在红衣少女身上。

“你是萝茶族人,而且身份地位绝对不低。”沉默片刻,卫韬直接开门见山。

少女眸子里闪过一丝恐慌,下意识地避开目光,面上挤出一缕笑容,“公子说笑了,小女子本就是元州人氏,从未听说过什么萝茶族,更不是萝茶族人。”

“罗茶姑娘,你改名也不知道改个没关联的,这样掩耳盗铃又有什么意义?”

卫韬语气温和,微笑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与萝茶族无冤无仇,也绝不会取你性命,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而已。”

苗茕心中一动,当即拉着弟弟出了房间,还紧紧闭上了木门。

只留下罗茶自己留在屋内,不停绞着下摆衣角。

过得片刻,卫韬便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出的萝茶族?”

罗茶脸上神色变幻,最终低低叹了口气,“回公子的话,小女子是在去年春夏交接之际离开的萝茶大山,来到了齐州地界。”

卫韬道,“是因为孙洗月吗?”

她顿时愣住,眼神中闪过些许恐惧,“是,当时这个女杀神不知何故突然闯入祖堂,就连大族长都败亡在她的手中。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被父亲从藏了起来,然后便又逃了出来。”

卫韬点点头,“你知不知道,孙洗月闯入萝茶族祖堂,究竟所为何事?”

罗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停顿一下,她却又接着说道,“不过听父亲说,她的目的便是吾族在祖堂内代代供奉的圣物。”

他眯起眼睛,表情也在这一刻变得严肃沉凝,“圣物,又是什么?”

她沉默许久,“我从未见过圣物,不过听一位族老偶然间提起过,圣物其实是本族供奉的先祖遗骸。”

“你且详细说说。”

卫韬不由得一愣,听着她娓娓道来的讲述,脑海中勾勒出一幕幕与之对应的场景。

天色渐晚,楼船便在此时调头,转向北方。

最高的小阁楼上,卫韬与倪灀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一壶香茗,还有几盘精致茶点。

“若是遇到剑道宗师,一般的武道宗师确实有些吃亏。”

倪灀看着漫天繁星,思忖着慢慢说道,“就好比当年藏剑阁最为强盛的时候,影响之大遍及整个西地北地,以一己之力都能和半个教门分庭抗礼,可见剑道宗师的厉害之处。”

说到此处,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若说该如何对抗剑道宗师,甚至战而胜之,对于气血武者而言其实也就只有三条路可走。”

“第一条路,便是在境界层次上比他们高上一筹,如此不管对方如何剑气纵横、剑意凌厉,都无须在意,只需要堂堂皇皇碾压过去。

就如同百年前的大周武帝,以当世第一的高度层次,独自迎战藏剑阁十三剑师,最终结果不也是剑断人折,杀阵被破?”

“那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啊,便是踏破玄关,成就近乎金刚不坏的横练宗师,不管他剑从何处来,吾自是只朝着剑师本人去,只要能抵挡住对方最为锋锐的剑式,那么胜局便可以定矣。”

卫韬帮她续上茶水,“前两条路似乎有些难,第三条路又是什么?”

“第三条道路,就是普通武道宗师最多的选择,以己之长、击敌之短,避敌锋芒、泄其锐气,待到寻得机会,便可以定下输赢生死。

不过剑道宗师杀招难破,若是不能完美避开,就算是胜了,那也只能是一场需要付出不小代价的惨胜。”

卫韬微微点头,陷入沉思。

倪灀就在一旁慢慢品茶,带着浓重湿意的夜风穿堂而过,掀动了阁楼布帘,发出啪啪的响声。

楼船便在此时借风加速,沿着河道一路向北而去。

…………

…………

………………

秋意正浓,凉风瑟瑟。

比起更加向南的元州,青麟山上已经有了浓重的寒意。

经过一夜的沉降,地面隐现秋霜,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就在太阳初升之时,一道修长身影悄然来到山上。

值守的内门弟子迎了上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身着裙装的雍容女子。

还未等他开口,她便微笑说道,“吾乃定玄宫苑,前来拜访宁道主。”

“定玄宫苑……”

“定玄,宫苑!?”

内门弟子心念电转,面色陡变。

当即深施一礼,说话时声音都有些颤抖,“还请宫掌门在待客殿稍候片刻,晚辈这就去禀报道主。”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声音从山门深处缓缓响起,“宫掌门大驾光临,本门蓬荜生辉,老夫就在观云台,宫掌门可来此观景品茗,叙一叙旧。”

半刻钟后。

宫苑在观云台缓缓坐下。

对面则是一道被淡淡白雾笼罩,看上去模糊不清的身影。

“许久不见,宁道主的修为愈发高深,也是愈发的让人无法看透。”

她端起刚刚沏好的茶水轻抿一口,面上露出淡淡笑容,“不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的苦修,才能让我也达到道主如今所站的高度。”

白雾涌动,从中传出一声悠悠叹息,“宫掌门才是让吾感到惊讶,你初入宗师不久,便已经达到如此境界,后来居上超过老夫并非难事。”

宫苑放下茶盏,“宁道主目光如炬,又一针见血,倒是说到了我的心上,而这也是我此次前来拜访的主要原因。”

宁道主沉默片刻,声音中多出几分讶然,“宫掌门的意思,莫非是因为晋入宗师之后境界实力提升太快,所以才专程过来找老夫相询?”

停顿一下,他便微笑说道,“武者过玄感而入宗师,不管是精神还是肉身,都会得到一次洗练升华。

所以在初入宗师的一段时间内,实力层次便会得到极大增长,此种情况完全属于正常现象,宫掌门并不需要思虑太多。”

“宁道主所言无误,而且这一点本人同样知晓。”

宫苑抬起头来,看着被云雾笼罩的青麟峰顶,“但我现在遇到的情况,却似乎有些不尽相同。”

她收回目光,暗暗叹息,“道主可曾听闻过,原本资质天赋并不算特别出众的武者,在千辛万苦晋入阴极宗师之后,却像是突然开了灵窍,学什么会什么,甚至还能接连突破,一路径直奔向阳极大宗师而去?”

宁道主沉默不语,只是听她接着说了下去。

“若是换做其他武者,遇到这种情况或许便会欢欣鼓舞,一意勇猛精进,但在我这里,欣喜固然是有,更多的却是焦虑忧愁。

原以为熬过了玄感妄念,便可以得享自在宗师境界,结果真的入了宗师之后,却并非是我当初想象的那般恬淡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