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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砚推开一间屋子的房门。

寒风搅动灰尘,混合着霉味灌入口鼻。

他闭住呼吸,在里面仔细搜寻,然后又去了下一间屋子。

不久后,权砚拍掉手上沾染的灰尘,低声自言自语道,“老师此次让我急匆匆赶来,说是感知到了花开的声音,不在晒金场内就在庄园之中。

他老人家或许真是老糊涂了,说话都颠三倒四没有条理,除了花开的声音之外,就再也没有给我其他任何线索,又让我如何才能找寻?”

“花开的声音吗?”

忽然,原本空寂无人的房前长廊之外,传来一道平静的男子声音。

权砚猛地停下脚步,垂下眼睛侧耳静听。

隐于袖中的双手各自按住腰侧刀柄,拇指轻叩指向前方,已经是做好了暴起出手的准备。

片刻后,那道温和男子声音再次响起,仿佛随着风雪飘荡过来,“本来我已经打算离开,却又看到了你们的到来,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要做什么?”

近一点,再近一点……

权砚放空心灵,默默听着那道越来越清晰的声音,同时紧张推测计算着双方之间的距离。

当最后一句话刚刚落下时,他毫无征兆陡然暴起。

霎时间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权砚精气神意凝为一体,全身力量汇于一处,而后尽数倾注到了出鞘的双刀上面。

此时此刻,漆黑夜幕下仿佛亮起两轮新月。

两柄弯刀矫若游龙,翩如惊鸿,仿佛有了灵性和生命,在风雪中交相辉映,追寻着那道声音的源头而去。

权砚人随刀动,斩入黯夜风雪。

仿佛灵魂都在颤栗,融入璀璨刀芒之中。

此时此刻,权砚心中莫名有些唏嘘感叹,或许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为玄妙的一刀了。

哪怕前方矗立着一座大山,他都要将之一斩两断。

忽然噹的一声轻鸣。

光芒敛去,新月坠空。

如若游龙的弯刀毫无征兆由极动转为极静,孤悬于半空之中。

权砚瞳孔骤然收缩,内里映照出一道黑衣黑袍的身影。

他凝聚了全部精气神意的一刀,竟然被那人随随便便就挥手挡住。

下一刻,那人五指张开,似是漫不经心般抓了过来。

权砚心脏猛地一跳,双刀迫开风雪,层层盛开,如同两蓬烟花在黑暗夜幕下悄然绽放。

叮叮叮叮叮……

在权砚无比惊讶的眼神内,只看到那人仅仅是随便一揽一收,便精准将所有刀芒尽数湮灭于无形之中。

咔嚓!

如玉细腻的手指捏住了刀锋,就像是定住了蛇之七寸,无论怎样都无法动上一下。

不过,权砚并不惊慌。

因为他这一刀斩出,只是杀招的前半段。

真正的杀机还未展现出来。

如果以为他只会用刀,那就是对方落败而亡的开端。

啪的一声脆响。

就在被定住的一瞬间,两柄弯刀毫无征兆同时断裂。

刀刃竟然是中空结构,又有墨色丝线无声无息飞出。

在黑暗风雪的掩护下,闪电般朝着前方攅刺过去。

权砚清楚看到,那人忽然变得惊讶的眼神。

下一刻,无数墨色诡丝乱舞,将两人完全包裹其中。

权砚暗暗叹息,就算对方是一位天人化生的武道宗师,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硬吃他这一记杀招,决计也难以讨得了好去。

甚至有很大的可能会直接身死。

毕竟在巨大的危机压迫下,他直接便放出了老师亲手植入的诡丝,承载着老师的武道真意,杀伤力自然毋庸置疑。

唰!

数个呼吸后,疯狂乱舞的诡丝陡然一收,再次纳入权砚体内。

他面色惨淡,气息虚弱,向后踉跄退出十几步距离,直至抵住一根走廊梁柱才堪堪停了下来。

“这一对弯刀是什么材质,竟然能屏蔽掉我对于诡丝的感知。”

卫韬把玩着一枚刀刃碎片,缓步走上前来,“不得不说,你刚才双刀齐出,内藏诡丝的杀招,连我都差点儿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最后发现是幽玄诡丝之后,倒是不需要有什么反应。”

他就在权砚身前停下脚步,面上露出温和笑容,“我见过银色,红色和透明的诡丝,像这种如漆如墨的黑色却是第一次见到,倒是让人颇多好奇。”

悄无声息间,柳青缘从走廊一端走来,手上还拎着一个陷入昏迷的男子。

“先生,此人应该和当年巡礼司邛太常有关,却又不是鬼手苍愁,有可能是邛太常辞官归隐后新收的弟子。”

卫韬问道,“巡礼司邛太常,就是组织参与了珞水河畔一役的那位?”

“是,邛太常,东禾先生,还有玄武风洳,便是围杀桂书仿的三位核心人物。”

“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其他人还有谁?”

柳青缘陷入思索,慢慢说道,“我只知道主要参与者,其他还有定玄派罗掌门,灵明山文长老,以及监武司的厉指挥使等人。”

权砚浑身虚弱无力,连站立的姿势都无法保持,贴着立柱缓缓滑落下去,瘫坐在了冰冷的地面。

听着两人的交谈,他一颗心直接沉到谷底,几乎对生还不抱任何希望。

柳青缘来到近处,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邛太常还活着么?”

权砚心中闪过数个念头,最终老老实实回答,“我叫权砚,老师还活着,只是因为岁数大了,经常变得有些神志不清,说些胡言乱语。”

“以邛太常的修为境界,就算是岁数再大,也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柳青缘有些不太相信,“你身为他的弟子,难道对此就没有过任何怀疑?”

权砚叹了口气,“老师在珞水河畔一役受了暗伤,最近几年才突然爆发出来,也就是从那时起,整个人的精神便大不如前。”

“你雪夜探查晒金场,又是为何而来?”

“回姑娘的话,在下是奉了老师之命而来。”

权砚大口喘息几下,接着说了下去,“老师说这里出了问题,本不该开的花却忽然开了,就一定要我过来看上一眼。”

柳青缘眼中波光一闪,声音却陡然冷了下来,“什么花开花落,神神叨叨一派胡言,让人听了就不太舒服,你最好说清楚一点。”

权砚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老师说那是一朵血莲,内里寄托着一点真灵种子,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才会绽放盛开,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它竟然就开了。

老师还说,此事似与北荒有关,至于到底是什么关联,他老人家没说,我也就没问。”

卫韬若有所思,听到此处便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问?”

“这,这个……”

权砚犹豫片刻,挤出一丝苦笑,“说出来两位可能不信,其实是我懒得问,甚至根本就不相信老师所言,但毕竟师命难违,也只能是日夜兼程赶来查探。”

说到此处,他又叹了口气,“就如这位姑娘所言,我也觉得老师神神叨叨的,好的时候很好,却又经常说些胡言乱语,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理解他的想法。”

“邛太常还说过什么?”

“老师说的都是些支离破碎之语,互不联系也不成体系,真正能让我听懂的,也就是三件事。”

权砚陷入回忆,“他提起过往生之地是个好地方,青红紫玄四座莲台也是好东西。

又说大周武帝闯入北荒金帐,不惜代价亲手砸散了大梵生天最后一丝神意。

最后则是什么明天理,灭人欲,北荒之主,有德者当可居之。”

卫韬目光从权砚身上移开,落在黑暗风雪深处。

沉默许久,他缓缓开口说道,“邛太常现在隐居何处,有机会的话,我当去拜访一下他老人家。”

“老师他……”

权砚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眼睛,“于我而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没有老师,我在十年前就该死了,如今能多活这么长的时日,也算是赚到了。”

柳青缘微微皱眉,指间亮起一缕森寒光芒。

“既然邛太常不想见客,那就算了。”

卫韬摇了摇头,伸手在权砚的肩膀上拍了一拍,“你不用害怕,我并非嗜杀之人,加上刚才又聊得开心,自然不会取你性命。”

“我,阁下真不杀我?”权砚抬起头,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不杀你,你现在就可以直接离开。”

卫韬语气温和说着,“回去后待我向邛太常问好。”

权砚下意识说道,“请恕在下无礼,若老师问起先生是谁,我又要如何回复?”

一句话说完,他又急忙补充道,“在下绝没有打探先生的意思,先生……”

“不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卫韬看向庄园所在的方向,面带微笑说道,“你就告诉邛太常,桂书仿向他问好。”

…………

………………

一群人脚步僵硬,行走在黑暗夜幕之中。

不时有一张人皮飘起,随即化作碎片融入风雪。

忽然,北荒圣师毫无征兆停下脚步,身体还在不停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