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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如刀割,雪似华盖。天地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雪满刀弓,衣甲鲜明。

大队骑兵沉默无声,行进在雪原深处。

纵然风雪再大,也没有因此乱了阵型。

忽然,最前面身穿黑袍,头戴骨饰的老者一抬手。

整个队伍当即由动转静,在一片石岗侧方缓缓停了下来。

“再向南走,就要到了大周境内。”

老者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后面骑兵首领脸上,“我和冰烈将会继续南下进入齐州,你们不用继续跟随,就去边关附近的城池转上一转。

还是按照我之前说过的,将声势动静弄得更大一些,但不要和大周边关守军有什么纠缠,只需要让他们生出大军压境的感觉就好。”

“末将遵命。”

风尊者登上了一座石坡顶部,目送大队骑兵远去,很快消失在茫茫风雪深处。

冰婺跟在后面,与风尊者一左一右,立于两块凸起青石之上。

他换了一袭白袍,比起银甲覆体时少了几分冰冷,多出些许温文尔雅的感觉。

“冰烈将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开始不愿南下大周,后面却又忽然改变了主意?”

风尊者举目远眺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雪原,眼神表情渐渐变得阴郁沉凝。

不待冰婺回答,他便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冰烈将又知不知道,吾等北荒与大周,在武道宗师之上战力的对比?”

冰婺思索着慢慢说道,“大周教门七宗,罗圣师如今在我北荒,再排除掉暗伤缠身的灵明山主,那么剩下的阳极大宗师只有五人而已。

朝廷方面,天机府四象殿三个老家伙,以及镇守南疆边境的一位,就算是再加上有可能存在的隐世大宗师,明面上能摆出来的,最多也就是十余人而已。”

风尊者微微颌首,“冰烈将所说的人数虽有少许错差,却也无关大局,那我们呢?”

冰婺这一次不假思索道,“阳极大宗师的数量,我们至少比他们多出一半以上,如果算上阴极宗师的话,绝对还要比两倍更多。”

“是啊,看起来我们是他们的两倍,甚至还要更多。”

风尊者一声幽沉叹息,“但纵观如今整个局面,虽然我们之前向南摆出了咄咄逼人的压迫态势,却只不过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用以掩饰王上的真正意图而已。”

冰婺猛地眯起眼睛,“风尊者的意思,竟然是我们处于守势?”

“处于守势?”

“冰烈将想的太乐观了。”

“如果仅仅是处于守势,老夫倒也不必如此紧张,甚至表现得有些畏畏缩缩,连为荒辰殿下报仇都不愿去做。”

风尊者回头北望,面上泛起一丝无奈笑容,“冰烈将心思纯净,一心一意专注于武道修行。

身后又有菡妃娘娘帮你遮风挡雨,因此虽为金帐烈将,不知道一些事情也算正常。

好比烈将便不知如今金帐无比空虚,除了老夫之外,就只剩下了山尊者一人坐镇而已。”

冰婺顿时愣住,“两位大祭司,林火两尊者,还在诸位烈将之上的三灵将,密教四大上师等等,他们竟然都不在了么?”

停顿一下,他又接着问道,“这件事情,我姐姐她知道吗?”

“菡妃娘娘或许知道一点,却并不了解内里详情,不然她应该不会让老夫带你南下齐州,找寻元一道宁玄真的麻烦。”

风尊者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就在这段时间,他们都已经奉王主旨意秘密北上。

连同选出来的各部上师一起,准备再次发起更高规格的梵天大醮,来应对玄冰海造成的威胁。

你说如果此时大周朝廷教门再次征发高手进入北荒,我们又能拿什么来挡?”

冰婺深吸一口冰冷空气,又缓缓呼出,“玄冰海的局面,竟然已经坏到了如此境地?”

“是啊,不只是冰烈将没有想到,老夫同样没有想到。

甚至就连王主和大祭司他们也一样,任谁一开始都没有想到,玄冰海的情势竟然会急转直下,变得如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风尊者说到此处,又是一声低沉叹息,“昔日之因,今日之果,关于玄冰海的乱局,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百年前那位举目无敌,横压一世的大周武帝。”

“当年武帝不惜代价踏破金帐,斩灭大梵生天仅存的一丝神意。

然不顾自身伤势继续向北而行,直至带着诸多南疆宗师进入玄冰海中。

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到底做了什么,又布置了什么。

只知道当他再次出现时,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死气。

更重要的是被征伐而来的南疆宗师,几乎是十不存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玄冰海内被武帝亲手杀死。

如此导致的结果便是,四十年前我们回复元气意图南下。

与大周武者一场场血战过后,虽然整体占据了上风,却因为玄冰海突发乱局不得不仓促北撤,将无数部族勇士以鲜血换来的优势局面拱手相让。”

“如果我们不去管玄冰海呢?”

冰婺皱眉苦思,斟酌着慢慢说道,“在王主的带领下,我们完全可以在此次白灾开始前大举南下,只要能够占据了大周的丰腴土地,用来安置……”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终也只能是一声无奈叹息,“就算是我们能占了大周全境,但如果因此而失去了北荒,其实也就失去了一切。”

“冰烈将不愧是踏入阳极的大宗师,心思通明透彻,很快就想明白了问题的关窍所在。”

风尊者挥手掸去衣衫上积攒的雪花,语气不无感慨叹息。

“从四十年前的大战结束后,上代王主便和金帐大祭司、密教大上师合力思考两个问题,却至今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一是吾等北荒武者,乃至于各族部众,和梵天灵意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二是如果我们舍了这片苦寒之地,一心一意向南,甚至是向西开辟新地,而任由金帐重地被其他族类占据的话,梵天灵意还会不会继续存在的问题。”

“冰烈将,如果是你来做决定,又该会如何抉择?”

冰婺默然良久,终究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更无法选择,甚至连风尊者提到的这两个问题,我都因为害怕冒犯大梵生天而不敢去深思。”

风尊者呼出一口白气,抬头仰望着阴暗的天空,“新王雄才大略,修为深不可测,甚至已经接近了当初大周武帝所站的高度层次。

但即便如此,王主还是不敢去赌。

毕竟要押上的筹码太过沉重,关系到北荒诸部的生死存亡,一步之失或将全盘皆输,这其中带来的压力可想而知。”

说到此处,他转头看了一眼,“冰烈将现在知道,我为何会忽然同意南下,并且还要带上金帐直属的几支千人队了吗。”

冰婺垂下眼睛,语气沉凝,“兵法有云,虚而实之,实而虚之,尊者此行再给大周带来压迫,为的便是让对方摸不清吾等虚实,消除他们近段时间可能生出的疑惑。”

风尊者缓缓点头,“若玄冰海之乱一直不得平息,我们想要长时间瞒过南边是不可能的。

但能拖得一时便是一时,就算是只多上几天时间,那也是好的。”

冰婺陷入回忆,满腹疑惑,“今年夏日,我在玄冰海值守,也和他们的武者有过交锋。

感觉其总体实力层次并不比吾等北荒勇士更强,为什么就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冰烈将所见到的,应该只是玄冰海的低层次修者,而不是近来又渐渐增多的大修者。

若是你和他们的大修者交过手,才能够亲身体验,那些人竟然能够侵蚀污染梵天灵意。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可怕,即便是各部上师都为之苦不堪言,更不必说下面的玄感武者,时间长了尽皆要陷入到难以摆脱的混乱之中。

所以王主才如此坚决,不惜代价也要将他们打落深渊。

若是让他们离开冰海踏足北荒,再经发展壮大的话,万一大梵生天灵意不存,那我们北荒武者的末日就要真正到来。”

风尊者缓缓走下石岗,继续向南行去,“王主不久前曾说过,吾等北荒武者越强,梵天灵意便越盛,反之也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比起大周这些南蛮子,玄冰海那帮家伙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冰婺相隔数步,跟在后面,思忖着缓缓说道,“北荒有梵天灵意眷顾众生,大周却并没有相应的周天灵意显灵。

所以只要能彻底解决掉玄冰海,就算是损失再大也可以接受,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我们再面对南周还是能占得上风。”

“是啊,有时候我就在想,百年前的大周武帝可能也看出来了这一点。

所以才在踏破金帐,斩灭梵天神意后继续北上,入到玄冰海深处,给我们种下了如此大的一个麻烦。

哪怕是在之后不久他便虚弱衰落,发狂而死都在所不惜。”

“按照风尊者的意思,四十年前金帐南下,诸部武者战死者众多,因此便导致了梵天灵意虚弱,进而引发了玄冰海的乱局!?

那么,最近一段时间黑水部元楽、金龙部龙聖、密教蒙敕蒙炙、烈火将赤琰等上师无故身亡,更重要的是辰儿之身死,也有可能对梵天灵意产生一定的影响!”

冰婺想到此处,下意识地按住藏在衣内的金鉴。

他一时间思绪有些纷乱。

甚至连心境都变得不稳,不复之前的清澈灵明。

“风尊者还请留步。”

行出一段距离后,冰婺忽然开口道,“我回去会和姐姐分说,前往青麟山的事情让她不必再提。”

“不,青麟山我一定要去。”

风尊者停下脚步,表情平静回望过来。

“老夫此行并不是为了和宁玄真决一生死,而是想要看一看青麟山底掩藏的地气,会不会受到玄冰海那种力量的影响。

由此便可以管中窥豹、一叶知秋,推断出大周各处福地,若是撞上了玄冰海的修者,又将是一个怎样的对局。”

…………

………………

“卫道子,在下心中有颇多疑惑,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

冰泉山脚,无极宫内门执事回头看向小镇,表情语气有些犹豫迟疑。

“赵执事但讲无妨。”

卫韬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着入山的小路,眸子里不时闪过一道幽深光芒。

“那在下就直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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