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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懿听后眉心拧了起来,久久未发一言。

“父亲,我知道您的难处,只是经过这次的事,我实在不愿意让毓哥儿和卿哥儿再去苏家族学读书,想着您若是愿意亲自教他们更好,若是您没空,便帮忙介绍个先生,毓哥儿开蒙太晚,一般的先生恐怕不行,卿哥儿虽然识字,却不记得都学过什么,还是得挑个好的。”

沈懿面露难色,他知道女儿的难处,可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果再教出一个祸害来,他就枉来这世间一遭。

杳杳抬起小手,摸了摸沈懿的胡子,“外公,卿哥哥好看!”

裴元卿听到这个称呼,嘴角轻轻抽了抽。

沈懿抬头看了看裴元卿,板着脸‘嗯’了一声。

是长得还行!

杳杳又道:“卿哥哥干净!”

她知道娘亲还指望着外公能收便宜哥哥和便宜未婚夫为弟子,所以决定帮便宜未婚夫在外公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所以变着法子夸了起来。

沈懿目光一扫,见裴元卿确实长得白白净净,身上衣裳也很整洁,不像同龄男孩那副泥猴模样,反而周身透着一股矜贵清冽之气,稍微满意了几分,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杳杳杏眸滴溜溜转了转,见酝酿的差不多了,话锋一转,“可是他穷!”

裴元卿正被夸的有些飘飘然,猛然惊醒:“……”扎心了。

沈懿笑容微收。

身无长物,以后杳杳跟着他会不会受苦

沈昔月忽然跟女儿心有灵犀,意有所指的叹了叹,揉着太阳穴道:“卿哥儿没有家财,也没有父母倚仗,如果能有一技之长就好了,现在连书都不好好读,以后他可怎么养家糊口……”

杳杳掰着小手指,“杳杳想吃糯米鸡、烤鹅、松子、桂花糕……”

她数得停不下来,差点流口水,好不容易才止住话头,仰头哀怨问:“外公,如果没有银子,杳杳以后是不是都吃不到啦!”

沈懿双目圆瞪:“……”吃!当然得吃!杳杳想吃的都得有!

杳杳又悠悠一叹,“哥哥目不识丁,长大后会不会变成纨绔赌钱斗鸡家宅不宁”

沈懿越听脸越黑,“……”不行!坚决不行!那他女儿和小外孙女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杳杳眨了眨本就湿润明亮的眼睛,让睫毛看起来湿漉漉的,“哥哥把家产败光,最后只能卖妹妹!”

沈懿震惊了,后果这么严重吗

苏景毓想起梦境中的自己,愧疚地低下头去,他虽然没有卖妹妹,却跟妹妹和继母如同陌生人一般,没有在她们需要的时候保护她们。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这一世他一定要保护好妹妹和继母!绝对不会变纨绔!

沈昔月轻声细语的开口:“父亲,要不您考虑一下教毓哥儿和卿哥儿的事您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收过徒弟,女儿知道您一身所长无处发挥,心中其实十分难过,毓哥儿和卿哥儿虽然未必有过人之处,但他们品性纯善,将来一定不会做出大奸大恶之事,让他们跟在您身边学习,您权当逗个闷子,偶尔指点他们两句,女儿不求他们做人中龙凤,只求他们能有一份安身立命的本事,将来能做个好人。”

沈懿面色迟疑,眼神微微动摇。

杳杳一双杏眼偏圆,脸颊又白又软,卖起乖来简直无往不利,她扯着沈懿的手,声音软糯的撒娇,“外公,他们不会让您伤心的!”

沈懿看着玉雪可爱的小外孙女,心里柔软了几分。

这两个人,一个人是杳杳的哥哥,一个是杳杳的未婚夫,都跟杳杳未来的幸福休戚相关。

苏明迁现在失踪了,他心中一直暗暗愧疚,觉得是他没有挑好女婿,心中愧对沈昔月,为沈昔月的将来感到担忧。

如果能把这两个孩子教好,是不是也能给沈昔月减轻一些负担

沈懿沉吟许久,态度微微松动,“让我收你们为徒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沈昔月和苏景毓惊喜的抬起头来。

裴元卿木着一张脸,意兴阑珊的站在一旁,“我不用……”

在离开皇宫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找不准自己人生的方向,就算努力读书,他将来也不可能去考科举,对他而言,这一切好像都变得不再有意义。

杳杳跳起来,眼疾手快地捂住裴元卿的嘴,圆圆的杏眼瞪着他,眼神里满是威胁。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求来的!他敢说一个‘不’字试试!

裴元卿把她的手拉下来,顺手捏了下她手上软软的小肉坑,终究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反正跟谁学都一样,那么跟沈懿学也是一样的。

沈昔月问:“父亲,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一定努力办到。”

沈懿看着苏景毓和裴元卿,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杳杳:“”

·

微风拂柳,带来一阵清凉。

沈府对面的柳树下摆着一张木桌,旁边挂着帆布,帆布上写着——代写书信,五文一封。

裴元卿顶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坐在凳子上,桌上摆着空白的信纸,苏景毓站在桌旁低头磨墨。

沈懿收徒的要求,就是让他们代写十封信,不能无偿,必须五文一封,如果结果能让沈懿满意,那么沈懿就亲自教导他们。

至于满意的标准是什么,沈懿没说,但目标是要赚到足够的银子。

这个要求既容易也难,难就难在苏景毓和裴元卿年纪太小,怎么看都没人愿意花钱找他们代写信,简直像是小孩子在瞎胡闹。

杳杳跟外公坐在台阶前,远远望着他们。

摊位前连个询问的人都没有,杳杳看了半天,无聊的打了声哈欠。

苏景毓认识的字太少,写信的重任便只能落到裴元卿身上,按理说招揽生意的任务应该交给苏景毓,可苏景毓僵硬的站在那里,一个劲低头磨墨,有路人路过,他不但不招揽生意,还把头埋的更低,羞的耳尖都红了。

裴元卿也是个好脾气,竟然一句怨言都没有,就那么面无表情的坐在板凳上,既没有催促苏景毓,也没有抱怨,坐着的姿势十分端正。

不过杳杳猜测,他不是脾气好,而是根本就不关心这个考验的结果,能不能拜师对他而言都是无所谓的。

杳杳撇了下嘴,抱着外公的手臂吐出一个字,“笨!”

沈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像稳坐钓鱼台的姜公一样老神在在的。

太阳西斜,眼看着就要天黑了,摊位前终于走来一个大腹便便的富绅。

富绅怀里拥着两个美人,看到两个孩子在这里摆摊,觉得有趣,便美人晃悠悠的走了过去。

杳杳眼睛一亮,目露期待的看着树荫下的小摊位。

美人娇声调笑:“这两位小公子长得眉清目秀,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

“看着穿着不俗,怎地在这里摆摊”

富绅拿出一袋金子,对着苏景毓和裴元卿晃了晃,用逗弄的语气朗声道:“只要你们给爷说些吉祥话,爷就雇你们写信,把这些金子都给你们!”

沈懿轻轻皱了皱眉,看向苏景毓和裴元卿。

裴元卿神色不辨喜怒的坐在那里,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妥妥一个面冠如玉的小公子,颇有点视金钱如粪土的味道。

苏景毓看了看富绅,又看了看钱袋,努力想往前迈一步,却下意识把脚往后缩了一下,对方的态度让他不喜,心底十分抗拒。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聚了过来,望着那沉甸甸的钱袋都目露羡慕。

“哎哟,两位小公子,你们赶紧说吉祥话呀!说句话就能赚金子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你们倒是赶紧接着呀!”

“那可是金子!你们给别人写一年信都赚不到这么多金子!”

“说两句吉祥话还不简单你们要是不会说我教你们,分我一两银子就行。”

……

苏景毓听着周围七嘴八舌的声音,憋了半天,脸都涨红了,还是一句吉祥话都没说出来。

裴元卿更离谱,就像摆在眼前的不是金子,而是别人欠了他钱,在求他宽限几天还钱一样,不耐烦的臭着一张脸。

富绅哼笑了一声,把钱袋扔到了他们的桌子上:“原来是两个小哑巴,这袋金子赏你们了!”

裴元卿冷冰冰的瞪着那袋金子,像跟那袋金子有仇一样。

苏景毓犹豫再三,还是走上前,把钱袋双手递还,“无功不受禄,请您收回去。”

“原来会说话……”富绅没好气的把金子收了回去,冷斥了声:“不识抬举。”

杳杳双手托腮,远远看着,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何必跟金子过不去呢就祝他心宽体胖、圆封不动,吃好喝好就好啦!”

沈懿看着富绅臃肿的身材,无声沉默:“……”

童言无忌!他的小外孙女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富绅扫兴而去,怀里的两位美人也脸色讪讪,感觉没讨到乐趣。

太阳落下山,裴元卿和苏景毓第一天摆摊颗粒无收。

杳杳扼腕,觉得他们的前景十分渺茫,照这样下去,他们可能一文银子都赚不到!

翌日,杳杳把锦澜苑里机灵的小厮都带了过来,想让他们帮忙招揽生意,可惜那些人还没上场就被沈懿毫不留情的把人赶了回去。

沈懿不许任何人帮忙,也不许杳杳帮忙。

杳杳爱莫能助,只能继续跟沈懿坐在一旁看戏。

沈懿可能也意识到裴元卿和苏景毓一时半刻完不成任务,没有继续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而是把杳杳带到了旁边的凉亭里,在石桌上摆上棋盘,自己一个人对弈,给杳杳准备了瓜果糕点,还带了布老虎和鲁班锁,让她不至于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