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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卿心里咯噔一声,转身就想往回跑,可后面那三名黑衣人已经追了过来,将他们两面夹击,围堵过来。

裴元卿血液一瞬凝固,有一种走至绝路的荒唐感,可怀里沉甸甸的重量却提醒着他,他还不能放弃。

杳杳眼睛湿漉漉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两只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冰凉的脸颊贴着他的肌肤。

黑衣人手里的刀泛着凛凛寒光,一步步逼近。

杳杳声音颤抖着,打着哭嗝跟他们商量,“你们就杀我一个,别杀我哥哥好不好”

裴元卿双手下意识将人抱紧,不动声色的一步步后退到马车旁,倏然猛地撞向拴着马车的马。

马受了惊吓,快速朝前跑去,那两名刺客被冲散,让出一条路来。

裴元卿趁机抱着杳杳飞速朝前奔去,明知逃不开,依然拼尽全力一试。

哪怕能多跑一步,哪怕能让杳杳多活一刻,就能多一丝希望。

“站住!”黑衣人大吼一声:“你现在把她放下我们就饶你一命!不然连你一块杀!”

裴元卿脚下片刻也不停,迈着大步不断往前冲。

“哥哥……你把杳杳放下吧呜呜……”

裴元卿听着杳杳软糯的哭声,一颗心控制不住的疼了起来。

这时,前面忽然传来踏踏马蹄声,裴元卿抬头望去,眼中一瞬间迸发出希望的光芒,脚下跑得更快。

苏明迁骑马而来,见此情形瞳孔猛的一缩,他飞快打马冲了过来,“快上来!”

裴元卿边跑边伸出手,苏明迁一把拽住他的手,用力将他们拉到了马上。

他顾不得问发生了什么,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挥着马鞭往前跑,“驾!”

为首的那名黑衣人眼睛一眯,依样画葫芦,像之前那个黑衣人一样,动作飞快地将长刀甩了出去,长刀横扫过马蹄,马儿跌倒,三人从上面摔了下来。

苏明迁心底发寒,就势捡起地上那把长刀,紧紧攥进手里。

他看了一眼爬起来的裴元卿,声音里带着一抹决绝,“快带杳杳走。”

裴元卿抬起头,这一刻他们默契的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目光同样坚定。

裴元卿点点头,把杳杳扛到肩膀上就朝前冲去。

无论如何都要让杳杳活下去!

苏明迁横刀挡住那五名黑衣人。

黑衣人们没想到一个小丫头这么难解决,不由暗暗咬牙,他们已经损失了两把刀,现在只有三个人手里有刀,心里都急了起来,下手愈发狠辣,毫不犹豫的冲向苏明迁。

苏明迁只有一个人,对方却有五个人,他能做的只有多拖一刻是一刻。

他双目赤红,大吼一声,举起刀冲了过去。

裴元卿抱着杳杳向前跑,脑袋飞快思索着,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走笔直的官道,这条路更平坦,可是也一览无遗,黑衣人轻易就能找到他们,路上人烟稀少,一眼望去连个人影也没有,恐怕没有人能帮他们,现在是冬天,草木都光秃秃的,连个能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他和杳杳唯一的优势就是身子小够灵活,在这样平坦而宽敞的官道上他们讨不到丝毫便宜,很容易就能被那些黑衣人追上。

裴元卿抿紧唇角,选择了另一条路,拐弯冲到了庄子旁边的那座山上。

他记得曾经看到这座山上有炊烟,而且从那些炊烟的情况来看,山上住的人可能不在少数。

他想赌一把,赌这座山上有人住,赌赢了至少还有活着的希望。

苏明迁本就是个书生,哪怕手里有刀,也难以抵挡几个回合,更何况对方还有五个人,他拼尽全力伤了一名黑衣人的手臂,不一会儿功夫就被掀翻在地。

苏明迁倒在地上咳出一口血来,眼前阵阵泛黑。

黑衣人们抬脚就想去追人,他翻过身,用力抱住为首那个黑衣人的腿,不让他离开。

黑衣人眼中浮起狠厉的阴霾,抬起手里的尖刀就想刺向他的背部,可想起王妃叮嘱过,只杀这个小丫头和虞宝琳,尽量不要把事情闹大,免得会引起王爷的注意,他犹豫了一下,改为用刀柄用力的砸在他身上,一脚把他踢开。

苏明迁身体飞出去,脑袋重重的磕在石头上,挣扎着失去了意识。

杳杳趴在裴元卿的肩膀上看到这一幕,眼泪霎时喷涌而出,尖叫大喊:“爹爹!”

裴元卿咬紧牙关,没有回头,带着杳杳继续朝山上奔去。

山林掩映,他带着杳杳飞快穿梭在林间,其实他早就已经精疲力竭,却强撑着一口气不断的往前逃,渐渐连双腿好像都变得麻木了。

杳杳上气不接下气的呜呜哭着,哀声恳求:“呜呜哥哥,你把我放下吧,杳杳不想让你死。”

裴元卿笑了一下,把她往上颠了颠,边往前跑边想,不但这一刻他放不下,这辈子他可能都放不下这个小丫头了。

黑衣人已经从山脚下追了上来。

裴元卿毕竟只有十岁,就算跑得再快也难以跑过五个训练过的刺客,跑到半山腰就被追了上来。

黑衣人一刀砍过去,噌的一声,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裴元卿抱着杳杳狼狈的滚了一圈,堪堪躲过。

屏息间另外几名黑衣人也扑了过来。

裴元卿和杳杳咬咬牙,扑向旁边歪斜的大树,合力推了起来,那棵大树本就被大雪压倒了大半,树根拔出地面,竟然被他们推动了。

大树倒下,暂时挡住了那几名黑衣人的路,裴元卿用力踹了一脚,大树朝山下滚去,黑衣人吓得四散,不得不慌忙朝旁边避开。

裴元卿飞速观察着周围的地势,带着杳杳往临近小溪的方向冲去。

其中一名黑衣人踩着大树飞身而来,冲他们高高举起手里的长刀,杳杳用力把手上的弹弓砸到他脸上,砰的一声,那弹弓是铁做的,打人极疼。

黑衣人捂着眼睛哀嚎一声,痛苦尖叫。

裴元卿借机扛着杳杳抓住一根粗壮的树枝,荡了起来,掠过底下的小溪,跳到了对岸。

他脚踩在淤泥里,一时挣脱不开,身体脱力的摔在地上。

裴元卿痛苦地蜷缩在小溪边,溪水浸湿了他的头发,他脑海空白的几息,恍惚间想起自己当初也是在相似的地方被苏昶捡回去的。

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的弱小,每一次遇到刺客他都只能逃。

黑衣人们紧追不舍,踏着结冰的溪水又追了过来。

裴元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晃了晃头,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挡在杳杳面前,像一只被逼至绝境的幼狼一样狠狠盯着对面的敌人。

“小子,你不是很能逃吗怎么不逃了”黑衣人追了这么久,早就怒火中烧,决定连这个小子一并杀了干净。

裴元卿急促地喘着气,目光锐利的盯着为首那个黑衣人的脖子,决定就算死也要狠狠咬他一口。

杳杳牢牢握住他的手,这一刻忽然觉得一点都不怕了。

一触即发之际,一阵悠扬的口哨声突然传来。

几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人坐在溪水旁,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冰面上凿出一个洞,竟然正在钓鱼。

他吹响口哨后,一只鹰隼横空掠过,挥动着翅膀飞向山顶。

裴元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激动的朝着那人喊:“李叔!”

坐在河边钓鱼的人正是戏楼里的武生李忠,裴元卿上次就是看到他进了这座山,才知道山里住着人的,没想到他悄悄在这。

裴元卿心里的那根弦倏地一松。

他赌对了!

李忠抖了抖手里的鱼竿,抬起头来,“你们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为首那个黑衣人冷笑一声,耐心告罄,杀意凛然的提起手里的刀,“又来一个送死的,既然你们认识,那就一起上黄泉吧!”

他一摆手,两名黑衣人跟着他冲向李忠,剩下的两个转身要先砍了杳杳和裴元卿。

裴元卿眼疾手快的拎起杳杳,旋身躲到树后,搬起一块石头用力的砸了过去,然后让杳杳踩着他的肩膀爬到树上。

裴元卿抬头望去,李忠动作飞快,已经抢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刀,一刀砍了过去,将其中一名黑衣人逼得后退数步,吐血倒地不起。

裴元卿眼睛猛的亮了起来,他果然会拳脚功夫!比他想的还厉害!

黑衣人的紧追不舍,却容不得他多想。

裴元卿利用灵活的身体围着树转,不时搬起石头砸向那两名黑衣人,树下就是冰面,踩在上面走得过急就会滑倒,黑衣人不像小孩子身体那样灵活轻巧,追的万分艰难,还要时不时躲避砸过来的石头。

裴元卿也不跟他们硬杠,就一直转来转去拖延时间,他们追的猛,他就上窜下跳,他们追的缓,他就围着树绕来绕去。

杳杳在树上拽了根长长的树枝,不时伸过去捅树下两名黑衣人,还是专门挑眼睛捅,把两名黑衣人气的火冒三丈,他们眼睛本就被核桃砸成了淤青,现在这个臭丫头还对他们的眼睛动手。

那两名黑衣人眼看着一时半会抓不住这两个小崽子,只能转而先去杀李忠,只留下一人跟他们周旋,免得两个小崽子趁机逃了。

裴元卿担忧的朝李忠看过去,怕他一个人对付不了这么多,会连累到他。

他正思考着对策,陡然发现李忠以一敌三竟然也不见惊慌。

那柄长刀在他手里仿若一柄软剑一样灵活自如,挥、砍、拍、砸,他每一下都用着巧劲,气势十足,比他在戏台上还要威风,仿若真正的大将军一般,既猛又凶。